这该是怎样百年计地、千年计地的流光中不曾有幸现世一顾的旷世奇景呵!两座高伟雄壮的建筑并蒂着燃烧成旖,又加之风势汩汩、烟雾熏熏,愈蹿愈高的火苗带着吞吐天地的诡异大势头,将那随处可及的肃杀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至……
这一场横生而来的诡异大火整整燃烧了一夜,神都坊间那些有幸目睹了这般人世盛况的百姓们将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夜,这正月十六、浩月当空的夜晚,整座城池被这熊熊大火极近肆意的映的深更晚幕有若白昼。
而那岁月长河、世事更迭中只待时今才得以真正现身于世的神迹般的明堂天堂,就在这一场突忽其来的大火之中,一夜殆尽!那些华美的威仪,那关乎旷世天命的一干神迹,只此顷然灰飞烟散、付诸其间的万顷心绪血气昙然之间全部都化为乌有……
这一晚,整个唐宫都在忙碌于对这场天罚般的劫烟大火奔走匆忙,但在那高蹿不减的火焰之间、焦急匆促的人流之里,有一个人双手负后、高高扬起了那样一张被月光并着滚滚浓烟映衬之下美得凄迷的脸。
他大步悠然、神态从容,毫无忌惮的踱逛于殿前曲折的石阶之上,阖了阖目,感知着亲手种下的滚滚烈焰将他如是亲手缔造出的奇迹神祗就此吞噬,仿佛周遭这些鬼魅的谗舌吞噬一切的贪婪**丝毫都与他无关。
他是薛怀义。这场大火亦非天罚而是人为,正是薛怀义所放!
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我所爱的那个人了,因为她已经离我远远的、再也不属于我了……那么这样大好的河山之间、这样厚重而坦缓的大地之畔,春去春来、日升日落,又还能开出什么样极近美好的颜色的花儿呢?
夜来的滚滚烈火有如充斥着一晌冲开了关乎宿命情门的封印,便带着我这个早已支离破碎的身子、残缺不全的魂魄一齐沦陷于死阴的地步,且用这望似没有止尽之处的滚滚火海迅速吞噬掉天地间虚妄芜杂的一切一切吧!
女皇啊,我的天神!这巍巍明堂既是我送予你的信物,你对我的情都不存在了、心都变了、拉不住了挽不回了……那还徒留这沉哑信物于世做甚?不如让我一把火将它烧掉烧尽,这样岂不干净?今时今夜,便让它在这污浊恶俗的人世间做一次真正彻底的盛开,饱绽怒放出这千千世间最美最璀璨无匹的繁繁烟火,让这滚烫的幻似来自地狱的烈焰将天地一切全都耀的照的没了颜色!
当爱一个人爱到不顾一切的地步,那这个人便早已不再是人,他便早已成疯成魔了。不是刻意,真的不是刻意,他也不愿的……可他已经控制不了他自己,他早已不属于他自己。
讥诮轻蔑又如何?千夫所指又如何?不管了,通通都不理会了!算什么?我早已无我,我早已只在乎一个你在乎到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我自己了!哈哈哈哈……
“爱”之一字是什么?爱的真章又是什么?我的女皇,我无上至高的天女神祗呵!你不需要懂,即便你懂你也不需要去做;只要我懂就好,只要我做,就好……
业火贯穿之下的浮华盛世似乎只一弹指便会颠覆一切,并吞天地的浩汤火海若了滴血的泪波,那是生的涅磐、是血的精魂……一瞬息里幻化成了滚烫的红矢,燃烧殆尽天堂明堂的同时亦自决我性命;呼应一切、顺应心魂,如数的伴君陨九霄!
这一瞬里,薛怀义似乎重新寻找到了自己遗留于世、早已迟钝的看不到的,那些弥足珍贵的东西。他寻回了,真正的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