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向沧浪亭外路,六曲栏干,曲曲垂杨树……
月晓风清、夜色如许,稀薄的雾霭打散在四周,冷寒之余将唐宫天幕间那一轮霁月衬的愈发明明灭灭、
烛火昏黄,李显在明如许的视野里静静的瞧着相对而坐的韦筝,一脉动容并着涓涓的心曲就此铺陈的肆意。
纵是改变了环境、更迭了光阴,纵然此刻已从清寂的房州回归到繁华的神都,这对患难与共的夫妻彼此之间那种何其难得的深厚感情、那一种相依为命的安然感觉也不会改变,又似乎这样的感觉早已在他们之间行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只二人心知,忎是一个谁都无法加以泯灭。
有些时候隔过世事的沧桑冷眼审视这人间,当真倏然就觉的只要身边有彼此,那么其余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轻而易举呢?
显不知道,筝儿亦不知道,只是如果身边有着这样一个人,至少感觉还是会好一些的。跟着感觉走,便总是没错的吧!那便就这样吧,此生此世,永远,永远也都不要分开了吧……多好。
烛火晃曳,那是穿堂而过的北风漫了稀疏的窗缝,久无人剪的莲瓣烛台上立着的宫烛便溢了少许蜡油出来,焦黑的芯子随那撩拨的韵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虽如此,但反倒显得比先前更添了一些亮泽,这样更上一层的光亮映着那些懵懂扑火的暗夜荧蛾,倏然在想这扑火的飞蛾在生命渐尽的最后一刻里,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到底有没有后悔呢?
就这样烛影溶溶,李显看着妻子被光影映的依稀泛红的面颊,忽而心里一动,身体前倾、剑袖一收,便将韦筝挂怀,即而又把怀里的人儿搂得愈是紧了一紧。
这样紧凑的怀抱令韦筝都快喘不过气来;但心知的,他越是这样,便越显得在他心里那怀哀痛、那些焦虑有多么彻骨难熬!
这么多年了,他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声叹息甚至眉宇间一个微微的轻锁,落在她眼里心里便都能从中那么轻而易举就体察出他的心境、他的所思所想。
“我不能,我不能啊,怎么能……”这时,李显略略苍白的消瘦面孔间染着一重悲苦渐浓的迷离神色,他的语气也带着依稀哽咽的哭腔。
在她面前,他从来都学不会掩饰什么,也没有必要来掩饰什么……这么多年患难与共,坎坷艰难的日子一下下的捱过来、脚下险峻的路途一寸寸的走过来,靠的就是夫妻二人彼此间一份相互的倚靠与扶持,若是连在彼此面前都要收敛情态,那这样的日子当真过的连生不如死都不是,而是全然不知道该怎样拼力的支撑下去了!
梦靥般谵语呓喃,李显边如此徐徐的念着,边将眉目亦濡染了雨霁婆娑的韦筝揽在怀里毫不放松。心如落雨,声息未停:“但我又不得不这样做。”不知过了多久,再启口时终于结束了先前反复的念叨,换成了不同的句子。只是这怀神绪没有变却,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李显他亦是犹豫难决,“筝儿,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比起妻子,兴许他这个堂堂的大男人到底还是不够坚强!
怎么办?我不能、但我……山中岁月容易过,世上繁华已千年;早知如此,是不是我们一开始便不该回来!但回不回来,到底能由得了我们自己么?
夜半的天幕不知何时落起雪来,于这深沉的浓黑中一阵肆意的扬洒,下的不大,稀稀疏疏的连绵呼啸的北风打着胡旋儿飘旋飞转,斑斑驳驳的样子,却把目之所及处的世界划分成了一处又一处隔绝的小块。
韦筝喉咙堵塞、心口亦堵塞,面眸茕茕的噙着若许迷蒙的泪波,目光呆滞且空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睁大的眼睛里、这样一怀浑浊的目光此刻是落到了哪一处。
韦筝不说话,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丈夫的问题,不知道到底该怎样做……
此时此刻,便是满眼的繁华鼎盛、遍地的金玉暖绫又如何?终抵不过这小小一隅耳房之中无情的肃杀袭来身上!
她将身子慢慢的、软软的往里靠,就此紧紧同李显偎依在一起,紧紧的贴着丈夫厚实的胸膛,仿佛这样便觉的不太冷了,好像真的不太冷了呢,但就快喘不过气来。也不知道是被心绪压的,还是被这太过迫近的心跳“通通”逼仄的。或许,两边都有吧!
天边的风雨来了,我们相依相伴相互倚靠在一处一起躲避;心中的风雨来了,我们如是相依相伴相互倚靠在一处一起躲避……不管是天边的风雨还是心中的风雨,我们都在一起呢!
风风雨雨么?似乎总是在以这样一个如此熟稔的姿势一起扛着、一起走着。多少年了,多少年了呢……
那是均州的云,那是均州的雾;那是房州的星,那是房州的月;那是……
她口口声声道着君莫愁,却总转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暗自流泪独自忍受。眼下调转马头结束了幻似半生的辗转漂泊、重回帝都,本以为是在不住的祈祷声中就此金石为开的熬出了头……不想却依旧是离楼怀孙楚、遍地枯草盈了目!往后的日子,依旧这般难走……
眼下这件搅扰的李显与韦筝耗心熬魂、无所举措的事情,还得从武皇那两个著名的男宠——二张兄弟说起。
原是太子李显之子邵王李重润、与妹妹永泰郡主夫妇,在一次小聚赏宴之时忽起了恣性,酒过三巡后疏于了防备,就此对近年来二张兄弟干预朝政之事不走心、只过嘴瘾的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