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李显、韦后等一众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城门下的在太子那里,周遭流转的空气煞是紧张,一侧上官婉儿与相王李旦忽然就敛了太多锋芒,没有人注意到这二人之间的自成亲昵。
须臾的忖度,婉儿并着李旦之间那距离在不知不觉间渐渐的缩小,却也不知道是谁先迈出了一步向谁靠近,或许是同时靠近吧!
无形的默契继续氤氲在心,二人开始大着胆子低声悄悄的说起话来:“委实奇怪。”旦目光微动,唇畔启的徐徐,“政.变素来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把皇上逼到了玄武门,即便我前来支援,但太子这个时候强攻也同样是最有力的。”确定没有人注目后,看定婉儿、又一颔首,“为什么他却迟迟不动呢?”眉峰聚拢。
婉儿清漠的眸光中闪过一抹亮色:“太子是懵住了!”她蹙眉又展,敛了一下眸子不动声色的叹息一声。
李旦不解,略侧了侧目看向城门楼下的太子之师,边默默思量起来。
这时婉儿迈了莲步又近前了些,完全出乎下意识的动作,却使她与李旦之间形成了一个并肩而立、共看江山火染天地浩大的自然格局,这不加半点儿雕琢与刻意修饰的格局令李旦心中微微一动。
婉儿下颚微扬,冷然眸色带着些微睥睨的投向城下火把舞动如龙的阵仗:“呵。”红缯的唇微一勾勒。
只是这浅浅的一声叹息,可旦自这之中嗅出了一丝丝哀苦的味道,不对……是哀而不悲,虽苦涩却有着一脉豁达从容的出世味道,那样淡泊、那样从容,这样的情态汇集一处便直令他心底悲意四起,忽然有了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而婉儿后边儿这徐徐然一阵风般的絮语补充,更令他心觉抽.搐而不能持。
那是淡漠的声色,一如素日:“因为太子打着的旗号,是诛杀我这个妖妃。”不缓不慢,她长睫无风自动,“皇帝、皇后,并不在他的涉猎范围之内。而眼下皇帝与我是在一处的,他发觉整件事情的性质变了,变得越来越脱离了他的掌控……所以他犹豫了。”于此停顿。
旦的思绪顺着婉儿使他安然的话语一路张弛、一路忖度,那言语落定的同时,李旦亦了然。
夜风扑面,撩拨起瑟瑟的痒,婉儿抬手扶了扶面颊又道:“太子到底是黄口小儿,能力、经验都有欠缺,自然不会成功。”这时她顿住,这一个停顿维系了很长时间。
旦与婉儿之间那段默契一向氤氲,即便她止了后边儿的一通思量并未言语,可李旦已能隐隐的触摸到她那渊深的心思是飘曳到了哪一处去……
“但我只怕通过这政.变一事……”踌躇过后,婉儿终于横了横心启口继续,“你和太平会有危险。”侧目铮地看定他,目光依旧是清漠的,可眼底跃动一脉熠熠的灼热,那是忧怖、是忐忑、是关切,却还有笃定。
她笃定的是自己一早便发下的那个咒愿,无论如何,即便是粉骨碎身魂魄离体神形俱散……她也要护得那个心心念念所要护住的人,他的安稳无恙!
李旦心中一定,没有说话。因为这也是他一早的顾虑,他知道中宗李显对他和太平一直都不放心,早便在千方百计、明里暗里的寻找机会欲除之而后快。此遭太子政.变,若是被中宗拿来做文章,硬说是他李旦与太平这两个根基深厚、权势滔天的人背后支持,亦或者说他们手下之人也有参与,则委实不好办啊!
他素来与婉儿默契天成,只是这一次他思量太深、心绪太着重,故而没能探到婉儿眉目间一闪而过的坚韧与笃定。这时,微凉的腕子忽觉覆上一暖,旦回神,正对上婉儿缭绕水雾一般的眸。
是婉儿不动声色的覆上了李旦的腕子、即而握住了他的手。
其实两人的肌肤都该是凉的,只是这样两种凉意突忽交叠一处,便物极必反的变得温热。这简单的一个小动作,却好似在无声中传达着这样一种……这样一种使人安然,使人放下全身戒备重新回归赤.子之身、回归到母体中蜷曲身子阖目养神的彻骨安详!
动容涓涓中,旦凝神极认真的看着婉儿,感知着她指间那一脉徐徐的温度,登然便觉莫名完满。须臾僵持,他翻转了手心反握住婉儿的手。
旦决计是一个深有自持、且冷静睿敛的人,可他也有例外,每每对着婉儿的时候便一定会是他例外的时候!情至深、爱至浓,便很容易忘记了自己身处格局、以及那一份冥冥中的时宜。
还好婉儿是明白的,她敛眸微微,极快的一下睁开李旦的手心,侧了身子往一旁与他退开一段距离。
骤然的离开让李旦心念再定,他颔首抿唇,亦将面孔往一旁侧一侧,平复了方才因忘情而做出的失态。
玄武门下太子之师已驻足多时,直抵抵的摆出了一道与中宗对峙的大阵仗,却严重的偏离了他的目的性,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个真正明确的目的性!
中宗与韦后亦是灵秀,久而久之也嗅出了隐隐的别样味道。但二人又都一样的机谨,并不敢冒然与太子交锋。
阑珊的雾霭在虚空间坦缓升起,不知不觉微微浸湿了衣袍。气氛显得愈发逼仄,掺一抹说不出的乱乱纷纷、惹人心燥!
就在这对峙无声、僵持不下的当口里,忽然一个高大健硕的太监着装之人自中宗身后冲出人群,速度之快有若耀目的流星。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他已对着李显落身便是一拜,略有尖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