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间,太平又震!婉儿话里那句“可乘之机”委实把她吓到,即便这是他们一直以来的打算,可机谨的上官婉儿却这样堂而皇之的说出来?
近晌午时的秋阳为这大地披了一层惝恍的缭绫,一切物与人被笼罩在这之中就显得格外的不真切。以至于这话音儿倏倏然的落下去,直给人一股子梦寐渐散之感。
婉儿最后这几句话,说的委实大胆!她道,“便可寻到可乘之机”,试问这可乘之机又是什么?
其实这层深意不消谁去说破,这是他们一向都默然怀揣心底、心照不宣的一段秘事。沉浮辗转、做尽姿态铺陈着明暗心机的日子,到底不是长久之计,不是啊……那么在这不可冲破的宿命之中、在这颠簸难逃的浮生一场大局的囹圄里,结束这段苦难最切实彻底的办法,只有这两个字,“谋逆”!
性本良善,然世道逼人做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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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好的天气里,心情自然也就跟着惬意起来。
又是在这景致清雅、穿堂风扑面怡神的水榭小亭里,太平与婉儿约了安乐饮宴小聚。
论道起来,太平本是安乐的姑姑,是血缘素为贴近的亲眷,自有一段自然而然的亲昵。婉儿身处大明宫那些日子,也一向被韦后引为心腹,故而不谙世事的安乐对她自不见外。如此,这一场饮宴赏花儿算是相处颇为亲切,三人心情愉快。
“裹儿可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太平侧眸,以姑母的口吻这样夸了安乐一句,眉眼间含及着真切的慈意。
一旁婉儿也莞尔附和:“可不是?安乐可是美人胚子,自然一年比一年出落的丰姿妖娆呢。”声息随意,闲闲然家常。
谁不愿听到夸赞美丽的好听话?特别是这素来心高气傲、被人捧惯了也夸惯了的安乐公主,自是褒赞之音越听越不觉腻的。又特别是诸如上官婉儿、太平公主这类声威赫赫、在大唐数一数二的人物对她褒扬赞美,更是令李裹儿心觉快意、自得又欢喜的很:“姑姑和昭容才是真正的美人,却何苦在这里打趣裹儿?”若是放在旁人那里,她必定不吝惜接受这样的赞美,不过眼前对着这样两个人,这位公主倒是谦虚起来。
太平含笑摇头,将安乐喜食的豌豆黄连碟子推在她面前,做足了姑母客套周成、又不失真心怜爱的架子。
婉儿则含笑闲闲然品茗,那如斯的媚眼顺着一侧潋波的水面兜转一圈,望似无心的闲适语调就这样倏然浮来:“美女需要华服相匹配,才不失为赏心乐事!”
这充满闲情逸致的句子才一出口,登时惹得安乐那明眸中泛了光晕!珠宝华服,她素来嗜之如目。
对于这位公主的心性喜好,婉儿素来了解,自然也心知这话对她最是有效。
果然,安乐开口,软糯又不失清泠的调子水波般荡漾起来:“昭容娘娘,可知这世上有什么淑丽华服最为知名呢?”
婉儿眸波一转,与一旁太平一个神色交汇:“呦,公主一提这茬,我倒是想起来前遭才跟你姑姑说起过呢!”即而又看向安乐,姿态可亲可近,“古书记载有一件‘百鸟服’,是以百种甚至更多的奇珍鸟儿羽毛所制成,且各类鸟羽都绘绣成对应禽鸟的形态,豆粒儿般装点在绮罗裙面儿,光影一动、惝恍如粼,有若蓬莱琉璃仙……前遭我与太平还说起,美艳动城池、光艳撼天下的安乐公主,合该拥有一件这样的华服才最匹配!”于此又与太平一个对望。
太平含笑与婉儿回望,即而点头附和:“可不是?”抬手覆了覆身侧安乐一双皓腕,“我的这个侄女儿啊,才是这普天之下最配那旷世华服的人!却除了她,谁又敢占这等筹头?”
一片赞美与附和之中,安乐明澈的软眸盈盈然揉碎了晃荡的晨星,倏倏然一转,那份心思的兜转与绮念的憧憬,一下子璀璨了周遭这清雅的水榭、朗朗的金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