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扑面,成器缓了缓神儿,任着夜风梳理思绪,决定放弃猜度父皇的心思,横竖他自己拿捏一个主意也就是了。
隆基若是论道起来,有着拨乱反正之功、更有着谦让推举之孝;而他除了身担着嫡长子的名头之外,算来什么都比不过自家三郎。这便于群臣那里,也足以使隆基那太子坐的稳稳当当、众朝臣心悦诚服了!
成器本就坚定的决心,至此愈发笃定。不管父亲究竟是糊涂是明白,究竟是怎样的一桩心思,这立太子之事都必须尽快有一个定论,好使这些个不安分的异心人早日断了那不安分的心!
越早的决断便越是好,若父亲下不了这个决断,成器便帮他落实!决计不能再这样下去,令谁也煎熬……
太平公主她想拿捏李成器做一枚铺路的棋子,这个想法委实是荒诞且可笑的!
归根结底,太平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低估了李旦的早有算计;更是以独断的眼光看待了所以事物、所有的人,认为这世上的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只有“权势”二字,却忽略了“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放着安生日子不过、偏生要做些以卵击石的荒诞之举”这个关键的问题!
权势的催长之下,蒙蔽的双眼及灵魂从来都难以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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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基一路出了宋王府的门,那纷乱跌宕的心绪将他整个人作弄的时而填充、时而亏空,纠葛难耐、心绪难平!
头痛欲裂,他下意识抬手扣住了两旁的太阳穴,这清晰的疼痛并着厚重的心思作弄的他了无睡意。便就势游荡在长安街上。
可不曾想,就在那微风料峭、顺一缕月华倏然无心的抬目时,那眼帘里却兀然撞进了一道火红如霞的身影!那曼妙且生动的影像就此一点点铺陈在了眼前,涨满、鲜活了昏沉的眼帘……
冷不丁的,隆基居然遇到了太平。
“呵!”他勾了勾唇只想哂笑,心道今儿可是什么日子,居然令他和太平公主如此的默契,短短一个时辰不到,便颇为巧合的遇到了两次?看来他与她之间到底还是有些机缘的,只是不知道这样的缘法究竟是怎么将他二人作弄到一处来的,究竟是前世未了断的一段夙愿安置在了今生,还是原本就是一段纠葛不清的罪孽偿还在了今世?
太平那漠漠且沁着冷雾的眸子倏然一动,冷不丁的与隆基这么堪堪的碰了面,这令她心情亦是起伏跌宕、很是诧异……
一时也忘记了做如是感慨,她缓缓的抬了眼睑,借着月光将他那清俊的面孔瞧的清楚。
隆基眼角眉梢覆了一层浅浅的霜雪,在太平一抬眸时那霜雪还是没忍住便消融了一些。
真是作弄!他心自嘲,目光却定格在她的眉目间,见那一张月色下的面孔、那盈盈的眉眼都笼罩着黯然,便揣摸出她的心情应当也是与他一辙的纠结。
两个人谁也没有最先开口说话的意思,亦没有主动向着对方走一步拉近距离的意思,就这么隔着如许的距离、沐着温温的夜色,在长街曲巷一处人流稀疏的回廊处,这么两两相望,遥遥的好似就此站成了彼岸,又不祥的忽觉终究会两两相忘……
思悠悠、恨悠悠,心事无处含及,那隐藏在淡漠皮相之下热切的纠葛、那些动容和那些不忍,却醒醒的笑着、闹着,半点儿都做不得安宁!
果然情义和利用从来就不是两种相悖的极端,它们在人的灵魂里共融又独立,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