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先前那突兀一下子的震慑,太平此刻已经沉了心境、整个人都如是的淡漠。当然这淡漠的面貌与平和的神志都只是表面做出来的,内里真实的心境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太平沉默,隆基亦沉默。
周遭忽起了一阵扬扬的狂风,肆夜里飞沙走石的阵仗被这风撩拨了起来。衣袂汩汩、发丝飘飘。风势打着气场的旋儿在耳边喑如鬼唳。
天地间好似笼进了一层阴霾的大,这其中心绪何其烈烈、情念何其昭昭!
这一次的沉默之后,是太平打破静谧的:“那你呢?”她向靠着身子在墙壁上的隆基这边儿走了几步,与他面对着面,扬起那一张依旧花儿一样的美面,眸色定定的看着他,唇畔只是肃穆,“你日后就不会让我不快活么!”陡转的语气猛地一扬又一沉,亦是一嗓子尖锐的诘问。
倏然间风势渐退,太平这一声穿透般的诘问便又显得尤其清晰,入了耳廓、顺着落在心里就是一股陡起的寒!
隆基面色一凝,那心也是一阵彻底的亏空感。他恍恍然的抬目,眼底深处跃动着一簇如磷的微火:“你不相信我……”
“你为什么要让我相信你?”太平不等他说完便陡一下打断,她的sū_xiōng因着呼吸的急促而起起伏伏十分剧烈,“凭什么能让我相信你?”又一侧首,眉目颦起来,勾唇带着些玩味的笑意,这美艳又毫不掩饰其锋芒的女子化为一株嗜血的罂粟花,似乎满身由里至外都浸染了深浓的毒,引得人明明知道只要一接触便一定是死路一条,偏生又忍不住、不得不被她勾着引着一步步向她走过去。
“让”字和“能”字,太平咬的着重。这两个字眼承载了她近乎全部的担忧,还有全部的诘问。
这心之所至陡然的一句话,把隆基问住。
夜风凛凛里,隆基惶惑又恐慌的反观自身、又不敢去审视自身。太平的问题太难,实在太难,因为隆基自己也未必相信他自己能够做到,况且是让太平相信呢?
可是,虽然问出这个问题实在是偶然,可既然问出来了,太平心念还是氲了一道隐隐的波澜。
她还是隐隐期待的,期待隆基会给她一个保证,一个她最害怕的、日后不会伤害她的保证……哪怕隆基是否会伤害她其实无足轻重,因为伤害她的是大势、是情境;又哪怕,是骗骗她也好呢?
但是,没有。
夜色清寒、天风瑟冷,又怎敌得过身若浮萍、人心动荡?
须臾静默,太平忽而勾了软糯的唇畔失魂落魄的笑,那柔曼的身子一点一点向后退去,衣袂合风飘飘曳曳,这使她看上去有如一只乘风欲飞的翩翩的蝶。
就着似幻似真的一痕天光,这美轮美奂的一点星辉,她孱孱然的一颔首,开口时又是定定的、夹着些邪佞:“既然都是狼,又何必要装羊?”看来是极残酷的一种淡然和不屑,可其实是多么伤心的情境、方才滋生出了这样决绝的说辞?
心底一疼又一定,太平转身逃也似的奔向了远方夜之又深处,那翩然的裙袂并着其后的曳地小华盖在玄青中滑出艳丽的亮色,飘然如举、轻灵如飞。
身后这一堵冰冷的墙上,有人寸断了纠葛的肝肠!
夜风阵阵波及,一浪夹着一浪的次第漫入这阴霾的角落,似乎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遁逃、可以藏身的地方,哪怕是星星点点的一隅都一定要波及。
那情那念那爱那恨,无法遁形、无处藏匿……
隆基崩溃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