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令仪,原本就病弱得两腮塌陷,枯眼圆睁,一阵痛哭之后,更使得脸上白的红的胭脂画粉乱纷纷的晕染一气,这哪里还是彬彬记忆中的那个年轻丰美、妖冶多情的令仪亲娘?真真就是个鬼魅!
彬彬一时认将不得,反被地上的这个形容可怕的人惊吓住了,只见他呆了一呆,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越发在丫头怀里挣扎着向前探着身子,急着让董氏快快抱过自己。
彬彬一哭,令仪更加悲痛,却无力气大哭出声,唯有伏地低声哀号。
信儿急得语无论次,几次想要把令仪从地上拖上来,奈何令仪不配合,她毕竟年少,用尽全力也拖不动。
董氏的心也跟着乱成一团,一面从丫头手中抱过彬彬,不停哄劝,一面让丫头快快与信儿把小奶奶搀扶起来。
彬彬终于躲身在少奶奶温暖安全的怀抱里,像一只被风雨吹得颠簸的小船,好不容易靠了岸,直是把脸埋进少奶奶衣襟,再不肯去看向令仪。
那边令仪已经被两个丫头连拖带拽的扶回了椅子里。
董氏见彬彬着实害怕,便让那丫头再把小少爷抱出去。
令仪怎么肯呢,她多少日夜思念的亲儿现在终于得见,纵然他已认不得现在的自己,她也要把他带走啊。
令仪哀号道,“大少奶奶求您开恩啊,将彬彬还与令仪罢。”声音颤颤抖抖,听了令人好不心碎。
董氏左右为难,正不知如何来劝时,却听方才那个看门的丫头复又一路小跑着进来,紧张地禀报道,“大少奶奶,三爷回来了!”
正说着,段三郎已经快步迈进了房内,乍见了歪歪斜斜堆靠在椅子里的与先时判若两人的令仪,眼神中略略一惊,但很快又控制住,恢复了冷淡。
不再瞧着她,问道,“你来做什么?”
令仪见了段三郎,也是大吃一惊,想不到他竟又回来了,也因为又见了这个曾经浓情蜜意的男人,心里疼痛难挨,也只是望了他一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唯恐将这余命丧在他冷淡的神情中。
低声答道,“三爷,不是说,您要晚上才回来的吗?”话一出口,也意识到自己非但答非所问,也更加透露了自己是有意趁着他不在前来的。
果然,段三郎闻听,鼻内“哼”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专门赶在我不在的时候前来,有意为难少奶奶了?”
令仪忙道,“令仪不敢,令仪是专门来给少奶奶请罪的。顺便,顺便……”
她说不下去了,泪水再次把她瘦弱的脸淹没了。
三郎道,“我早已说过,以后彬彬过给少奶奶抚养了,你若还幻想着把他带回去,我劝你趁早死心吧。”
令仪哭道,“三爷,但我才是他的亲娘啊……”
三郎声音坚冷的质问道,“你进段府这几年自己做了什么不需我来重说罢,我不休你出府,已是少奶奶仁慈背后替你求情,你还妄想些什么?”
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他的话,千年的寒冰也不过如此了罢,令仪周身被质问的寒冷僵硬,气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