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锦衣卫衙门的规模格局,跟京城那里的镇抚司比起来,可就寒碜太多了。
门墙和照壁跟县衙差不多大小,一点都不够气派。好在门口站着如狼似虎的锦衣校尉,行人到此也匆匆而过不敢停留,还算有股肃杀之气凭空而起。
何瑾和张仑带着随从,自然不用通报就进了二堂。
这时候,何瑾就觉得自己该心怀感恩。毕竟这次来淮安调查盐务,弘治大叔和内阁大学士们,都给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比如这个锦衣卫衙门,就是个千户所。
李承佑这位正儿八经的副千户,从京城外调到这里自然要升上一级,便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把手。
还有张仑那个指挥佥事,虽说是都司衙门的三把手,可整个两淮的都司总衙门设在扬州,他这个三把手在淮安就能坐镇一方。
外加这小子的爷爷,又是那么大的靠山。张仑在淮安都司衙门自然说一不二,没人敢拿他咋样儿。
也就是说,淮安一府这里,军权和锦衣卫这等特务机构,何瑾是实心握在手中的。正因为如此,听闻倭寇杀来,他才没有半分慌张。
否则,手上没有现成的兵,还要求爷爷告奶奶先跟别人拉好关系,他肯定会.....嗯,会做好两手儿准备,且一旦事情有变,保准儿跑得比兔子都快。
到了二堂后,李承佑好像正在无能狂怒,训斥着手下那几个百户、试百户。
看到何瑾进来后,这位威风不可一世的千户大人,脸色立时纠结了起来,眼神儿也有些躲闪。
一看这家伙如此尿性,何瑾就猜出了啥缘故:嗯......这孩子比起张仑来,自尊心比较强一些,官瘾也稍微重了那么一点儿。
想到这里,他眼珠子就一转,换上了副凝肃不安的模样,上前一本正经地行礼道:“本官冒昧唐突,搅扰贵衙了。不过想必李千户也听说了,倭寇即将大举入侵淮安,本官恳请千户大人鼎力相助......”
李承佑一下就傻眼了,但随后看到何瑾暗示的眼神儿,当时就美了起来。
“叔父言重了,此事攸关整个淮安百姓存亡,侄儿自责无旁贷。”说着,他又一震飞鱼袍,对着那些百户、试百户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按本千户的吩咐,再度加派人手,调查此番倭寇袭扰的所有情报!”
“卑下遵命!”这些百户、试百户当即应命,随即匆匆退下。
然后演完戏的何瑾,就不惯着李承佑了,慵懒地说道:“别折腾他们了,情报就在眼皮子底下,让人家磨那个鞋干啥?”
“眼皮子底下?......”李承佑当即不解,随即忽然面色一变,惊恐地言道:“叔父的意思,是说锦衣卫当中有内奸?”
正端起碗喝茶的何瑾,惊得一下全喷了出来。
愣愣看着李承佑,好半天后才说了一句话:“承佑啊,你这脑洞不,真是可惜了......算了,也不为难你了,带我去你们的诏狱看看。”
李承佑还是迷惑不解,但对于何瑾的要求,自然无所不从。毕竟,他也知道此番何瑾赶来,必然有了什么线索。
当下,唤来一位锦衣校尉带路,向着诏狱大牢走去。
淮安六月的天气,又闷又潮湿,对于锦衣卫大牢来说,尤为严重。诏狱里光线昏暗,潮湿的空气带着腐霉的味道,在这样的地方里,谁都懒得动弹。
一路走来,犯人们都懒洋洋地坐着、躺着,就海边退潮后那些搁浅等死的鱼。
巡弋的牢头儿和一位牢子也回到了出口处,据桌而坐。然后摸出一包炒豆子,取一葫芦酒,吃豆喝酒,消磨时间。
随后看到李承佑一身大红的飞鱼袍,还有何瑾的绯袍,外加张仑胸前威猛的老虎补子,登时吓得慌忙行礼。
何瑾就挥手表示没那个必要,同时开口问道:“瑞祥盐行的那个钱华,关在了哪个牢房里?”
“前面第六间,小人给大人引路。”牢头儿恭敬回话,但看着桌上摆着的炒豆子和酒,嗓音明显有些紧张。
何瑾看到这些后,当即就捏了一颗吵豆子,吃得咯嘣响。
又抿了一口小酒儿,当然......就吐在了地上。眼珠子一转后,忽然伸出手对李承佑言道:“拿来。”
“什么?”李承佑一脸迷糊。
“学费。”
“什么学费?”这会儿他还是一脸迷糊。
可何瑾随后却说道:“别管什么学费,你就说给不给?”
李承佑脸色就难看了:打劫竟打到这里来了,好歹我也是堂堂正五品的锦衣卫千户,能惯你这臭毛病?
当即,他就义愤填膺地言道:“要多少!”
“不多,买两斤熟牛肉,烧鸡一类的小钱儿就行了。”说着接过钱,递给那个牢子交代道:“去市面上买些让人咬下去,一口都是油的硬菜。多出来的钱,就赏你跟牢头儿喝酒了......你们这酒也太难喝了。”
这一套操作没头没脑的,李承佑和张仑都有些看不懂。
牢头儿也看不懂,不过有了这一事,当然觉得何瑾人不错。就在前面小心踢开石子什么的,仔细引着路。
很快众人便来到了一道生铁铸的栅栏门,栅栏都有杯口粗细,王牢头儿拿着铜环圈着的一大串钥匙,在栅栏上哗啦啦地一阵敲:“开门,快点开门!”
一会儿的功夫,从里边的班房里走出个睡眼惺松的狱卒,一见来了这么些个大人物,忙自里边打开栅栏,牢头儿又引着众人了牢区,向纵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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