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声的呜咽着,他将这话反复了两遍。
除了在这个时候给他这点永远不会松懈的支撑,迟晚晚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这一生也有很多无力的时候,但这种无力感却还是第一次。
白墨的手指紧紧抠住他的衣裳,捏在手里,握成拳,那么用力。甚至让迟晚晚感受到痛楚。
他在那痛里放不过自己。
咬着牙,对迟晚晚说:“你告诉我,她真的死了。”
迟晚晚闭上眼睛,似是极不忍,却没有半分迟疑:“她真的死了。”
他感受到怀中的人僵硬了一下,数息之后,传来放声的哭泣。
那样的哭声,是在白墨记事后就没有过了的。这是迟晚晚曾在封启的记忆中看到过的。
他在那样的哭声中一同落着泪,心痛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其实不想劝慰他什么,这是前头与浮生在一起九万年的习惯。浮生若想要崩溃一场,似乎有一万种理由,没一种是他知道怎么劝慰的。浮生也根本不需他劝慰,她说若我果真有这样的时候,你在旁边看着就好。
但其实大部分时候的情绪,那都不能算是崩溃,那只是很日常化的伤怀和喜怒,这些日常化的时候,他们一同饮酒,偶尔看她舞剑,至多做个靠垫,让大醉的浮生倚着睡上几天几夜。
那漫漫九万年,如今想来也只有一回不同,正是她从人间归来的时候。留月台之上,她崩溃到哭声不像是哭声,更像是要掏心挖肺的嘶吼出来,而就是这样要紧的时候,她不让他过来看她。
她果然如当初说的那般,只需要他待在旁边,却也不如当初所说,到了那种时候她终究还是不愿面对任何人。
那是浮生。十五万年前的白墨。
如今是白墨。十五万年后的浮生。
迟晚晚敏锐的感知到他即将倾泻出来的情绪,毫不犹豫就将他拉进怀里。
他想他能把所有的痛都释放在他怀里,面对面,无保留。
上一回是一生执念的解脱,也是心中所爱的失去。
这一回,是至亲长姐的陨落,更是从那个早在迟晚晚都不清楚的时代就伴在他身边,为他征战天下,也为他逆天改命的禁器的彻底消失。
那块石头最初是如何与他艰难的走过那段岁月,迟晚晚不知道。但后头九万年,他是亲眼见过这五项禁器是如何为他镇压天道大劫夺取无尽寿元的。那也是一场场搏命似的牺牲。
他如今再不可能记起。但他说他还是觉着欠了她永远都还不完的东西,迟晚晚一点都不稀奇。
若真要从源头论起是非过错来,那谁又不是呢?他们全都是如此。
要么欠了人家永远还不完的。要么给了人家永远回报不起的。
二十多万年的一生,前九万年被她护的不错,后十三万年被自己毁的不错,迟晚晚早就生出自己的一套应对措施。
但白墨没有。他如今只有几万岁的时光,却承载了不知道多少万岁的情和债。
迟晚晚没法把自己的那套教给他,他只能让他有一个可以放肆哀痛一场的怀抱。他曾想过这个事儿,万荒宫两万年,他也多少预料到终会有这么一场哀痛,但那一个晚上,他到底还是觉出了变化。
这变化同任何人无关。
九万年的陪伴不敌十三万年的坚守,十三万年的执念不敌这两万年的归心。他培养了二十多万年的强大心脏就这么被白墨的眼泪一点点的融化开又渗进去。
痛他所痛。爱他所爱。
他在这样的时候觉出不可抵挡的爱意来。
这是他隐忍两万年也没法逃避,不能忽视的东西。
屋内的烛火三三两两的燃尽了,唯剩下满壁的月光透过来,照到两人身上。白墨也渐渐止了哭声,只肿着一双眼睛,仍旧是不能放过的埋在他肩上。
掌心流露出温润的灵气,缓缓渡进他的体内,迟晚晚声音低沉柔和:“你要休息一会儿,否则会受不住的。”
白墨没动。
“我陪你一起。”
许久后,他才终于抬起头。半扇窗挡了半壁光,他是光亮里的,迟晚晚是光亮外的。
白墨看不清他的脸,好在那双眸子倒是闪亮。
他轻轻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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