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和暖的午后,深灰色的院墙,以及还没来得及生长就已经凋零的青葱与青绿。
那是教人有些唏嘘的颜色,那是不知何时沾黏在墙角的深绿色的青苔和尘埃。
“这么说,是你以一己之力,让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的咯?”
长孙茉的声音回响在这座破落的道观里,像是平地里乍然开出的一朵奇花,拥有着让人颇感奇异的一种鲜艳。
随着叶孤旻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长孙茉也笑了起来——
复杂且见不得光、颠倒且不可理喻,这就是佣兵的实质?可怜师父教导她这些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是对方骇人听闻,根本就没当一回事。
直到叶孤旻拗不过她,再一次的复述之后,她变得越来越想要离开这个真实却灰暗的佣兵场了,她甚至有些后悔,这跟她的想象有些大相径庭。
原本以为佣兵就是战时被人雇佣去帮着打仗,平时处理一些寻人寻物乃至于护送人或物的正当职业,现在看来自己是太过于天真了,他们还兼任者刺客以及隐谋者的行当!
她有些害怕,她怕自己有一天也终将变成他们的模样,杀人不眨眼,骗人带着笑,她怕自己的真实变得越来越虚假,她怕自己会越陷越深,最终挣脱不了这个牢笼。
牢笼。
是的,“莫须”正是这样的牢笼。
“当你失去了一些东西,你总会得到什么来弥补——这就是师父常说的有得有失了。”
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兀地想起了师父的嘱咐,叶孤旻凝视着长孙茉,眼里却没了聚焦。
“那么你这一年的时光,又将去哪里找回来?”
“找回来?不不不,我从不着眼过去,我只会想如果还有下一次这样的机会,我会把它做的更好,那些会让我露馅的举动,我会尽量克服的!”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叶孤旻显然是乐在其中,长孙茉自然是掩面叹息尽显失望之情,心道你个小子真心没救了。
长孙茉他们是来接叶孤旻回岛的,这个在传言中明明就身受重伤的家伙,现在竟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这也是长孙茉唯一不能信服的地方。
“是苏敏儿啊,此次任务我拜托了她。”
“嗯?她能把你化妆成重伤者?”
“没错,不仅如此,若我们的初遇有她在场,我想也不至于被你给识破了。”
意犹未尽的笑容,带了些微的失落,可更多的是任务完成之后的……得瑟。
“啧啧,那想必是神乎其神的技艺了。”
听说组织里每个被选中的孩子,都会学习或拥有一项特别的技艺,自己主攻的是箭艺和投壶(ps:先秦流传下来的礼仪和宴饮游戏,来源于六艺之中的“射艺”,大体相当于现在的套圈),看来这苏敏儿的特别技艺便是化妆了。
“其实她也没怎么折腾,反正也没几个人关心我这个‘护卫’,都跑去照顾郭子昂去了。”
“得了吧,有你这么个‘义子’英勇护主,他那些儿子说什么也要来看看你这‘兄弟’的吧?否则你又怎么进行栽赃嫁祸的计划?”
长孙茉笑道:“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彼此之间疑神疑鬼?直到当天还打了一架,让你有机可乘在晚上摸入别人的房间将其杀害?”
“……说的就好像你亲眼所见一般,那你倒跟我讲讲细节呗?”
叶孤旻摆明就是不服气,自己明着暗着都布置了一年多,怎么已成功的任务到对方嘴里,就变成了不怎么值钱和有趣的行动了?
“我才没那个兴趣呢,你无非就是各种暗示明示,让他们哥仨互相猜忌,我想跟‘二桃杀三士’的原理差不多吧。”
(ps:二桃杀三士——源自春秋,齐景公将两个桃子赐给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lùn_gōng而食,三人因相争而死,计出于晏子,比喻借刀杀人。)
“你……”
本想把自己的光辉事迹润色一番好好地跟不懂事的忻娘讲述一遍,谁知道她还根本不想听,叶孤旻也是有些生气,干脆就不理她,绘声绘色地朝同来的无文讲它个津津有味。
原来啊当时三子都有去见过他,他就装作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只用眼神告诉分别前来的三子一些有指向性的线索,让他们自己去探索发现,推测出真凶其人。
有推测就显然有怀疑,有怀疑就自然有隔阂,有隔阂就必然会发生摩擦,这都是时间早晚的事情。而作为武人的儿子,他们三人中也必有脾气火爆的,只要有人表达了自己的质疑,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而这时,在破观之外,立誓报仇雪恨的两兄弟正含怒而来。
他们在一阵争执之后,骤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了,连“郭”都不能姓,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在相互冷静之下,经过一番思考和观察,他们忽然发现那个劳什子护卫不见了,这才知道他们是被耍了。
这个所谓的“义子”,根本就很有嫌疑!
于是散决存的一点家财,他们先是找来了追踪的行家,再是聚集了一撮人,经过数日的奔波,终于寻到了他的下落。
“三弟,为父亲和大哥报仇的机会来了!”
望着同样腥红着双眼的兄弟,当二哥咬牙切齿、字字清晰。
“二哥,我们上!一定要将那小子剁成肉泥,方解我心头之恨!”
他觉得自己手中的刀也在愤恨地怒吼。
只要我们还有一口气在,郭家就不会倒!
等着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