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内,商业繁荣,贸易发达,至于各类馆舍肆铺更是数以千计,密布于街市间,共同营造出开封的商业氛围。并没有特意去找什么高楼贵地,一是没必要,二也是消费不起,在金陵时韩家就已经拮据不已,更何况到开封,要养活那一大家子,可不容易,这也是韩熙载想要尽快落实去处的现实原因之一。
事实上,若是再拖一段时间,韩熙载估计就得拉下他这张老脸,不管什么职位,先干着再说,至于志趣、矜持什么的,在面临生存压力的时候,都是次要的了。
微微飘动的幌子上,书写着“泰和茶馆”四个大字,字迹工整,却也难入韩熙载之眼。说是茶馆,更像是书馆,这些年,开封城内“说书”产业大兴,闹市之中也冒出了不少这样的馆子,以故事为媒,招揽顾客。
这还是由官府到民间的扩散发扬,最初是朝廷的宣慰司,从军政到民间,为维护统治,引导民心,弘扬忠君爱国思想,讲述各类英雄事迹,赞颂历代忠义志士......
但是听多了,都会觉得厌烦,后来也就增加更多内容,比如对朝廷大政的宣传与解释,对前线战事的报道。民众永远不乏聪明人,这种说书的形式,得到了广泛认同,当内容逐渐丰富,逐渐转变为奇谈志异等趣味故事时,对士民的吸引力则更大了,“说书人”成了一个潮流职业,民间书馆兴起,听书也就成了东京士民的又一种娱乐活动。
大门前守着两名看起来强壮的护卫,这是为了避免那些偷入偷听的,同时收入场费。没错,下这种馆子是要入场费的,韩熙载两人,缴了十枚乾祐通宝,当真不便宜。
从外边就能感受到其内的氛围,入内,则更感热火朝天,得有五六十人,不少了。不算说书人的声音,并不算吵闹,热烈的是气氛。其间充斥着的,有茶香,有酒气,更多的自然是人声。馆内的侍者是很有眼力劲的,见韩熙载人虽老,但衣着利落,气度不凡,殷勤地迎候。
一路跟着上到二楼,选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正对着讲台,隔窗便是馆外大街。另外,上楼还要另外加钱......点了一盘梨干与枣圈,以及一壶桃花蜜,韩熙载的注意就被楼下的情况给吸引了。
事实上,对于“说书”这种娱乐形式,韩熙载还是略感惊奇的,同时敏感地察觉到了,这对舆论的引导作用,若是异志之人,借此蛊惑人心......当然,真有那样居心叵测之人,怕也在这种场合。
台上的说书人,看起来年纪并不大,三十来岁的样子,一看就是读书人,事实上,这一行可不是一般的读书人就能干的,没有口才,没有在众多目光下侃侃而谈的胆量,只怕能被轰下台去。
韩熙载就觉得,面前这名说书人,到官府做名小吏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当然,这只是韩熙载下意识的想法罢了,他更关注的,是他此时谈的话题。
并没有讲故事,而是在谈近来开封议论最多的事情。自从刘皇帝下诏,让内外臣工共议治国之策之后,在京的文武官员,自然是热烈讨论,积极献策。但影响力明显不仅限于此,不只朝廷官员在商讨,民间士民也是议论。
而此时这说书人,讲的就是,传出来的一些朝廷商讨结果,当然,提前申明,风闻言事,仅作谈资,切勿当真。但虽然是这么说,还是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在场之人,鱼龙混杂,来自各行各业,各种身份、各种阶级的都有。
“据说,朝廷有意取消固定粮价,使其恢复正常价格,以使天下粮商,积极运粮入京,以缓东京每年粮米之不足!”喝了口茶水,说书人爆出一则猛料。
这话一说,立刻引起了一议,一名对此敏感的人,顿时指出:“朝廷如果不控制,那东京的粮价岂不又要上涨?”
近几年来,随着开封人口益多,粮食的压力也日益高涨,到乾祐十五年,按照最新的度量衡,里里外外一百多万人口,每年粮食的直接消耗就在三百二十万石左右,而要满足粮食安全,加上朝廷发放的俸禄、福利,则至少需要输入五百万石,如果要满足国家官仓储备,则需要更多。
然而,或许早年东京粮食斗米百钱的价格给人的记忆太深刻了,不论刘皇帝还是朝廷,一直都表以极大的重视。毕竟民以食为天,要满足上百万的人口,粮食问题绝对是首要问题,因此,多年以来,对粮价是严格控制,每年根据粮食输入与储备情况,制定粮价,而具体粮价,则根据市场情况可以官府定价上下浮动1-2文。
在统一的进程之中,粮食也是战略物资之一,消耗重大,也加剧了开封的粮食压力。然而由于政策的问题,严重打击了粮商的积极性,很多时候,都是由官府主导,从京外购粮筹粮,转运入京。
到如今,终于由王溥向刘皇帝提出这个问题。如果长期这样下去,以朝廷的执行力,还是能维持许久的,但对朝廷来说,却不是最佳的办法,反而会增加负担。
与其那样,还不如发挥商人们的积极性,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自然会主动输粮进京,同时朝廷只需要做好打击不法、监管维护市场秩序、严惩那些囤积居奇的行为,并且,粮价自由,以朝廷的官仓储备,随时可以干预粮价。对此,刘皇帝已经同意了。
当然,如此正式颁行,那么东京的粮价必然会经历一场震荡,上涨是一定的了。这对于东京百姓而言,按可就不是乐于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