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邪气可有禀长老替你看看?”他温声询问。
余念归摇了摇头:“这次受伤的人多,师父都忙了两日未曾合眼了,好在长琴长老将他拉回去小憩一会儿,待师父醒了,我再去问问吧。不妨事的,它不疼也不痒,就是有时会拿不住杯碗,许是有点累了,摔碎了几只,都收拾好了。”
“手给我。”他忽然道。
“……啊?”她一愣。
“手。”他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下来,刚拂去薄雪的石头,隔着衣料其实也有些凉。
她懵懵懂懂地将手给了他,他顺势叩住她的腕,探入灵识,片刻后,松开。
“眼下还好,但到底是来路不明的邪气,待长老探明,尽快拔除为好。”
那邪气古怪得很,除了最初被他探到一回,之后便再无踪迹了。
它将自己藏得极好,只有她过于疲惫亦或是忧思过虑时,方会显露一二。
“早些去歇着罢,平日切记心境平和,能压制些时候,渺渺若有消息,我会告知与你。”
“……好的,师叔。”她起身,同他拜别,走出数步,忽又停了下来,欲言又止地望着他。
“怎么了?”他坐在溪石上,面露疑惑。
“那个……师叔,头上。”她犹豫良久,尴尬地指了指他的脑袋,“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说罢,便扭头匆匆离去,那背影,简直称得上“落荒而逃”。
他狐疑地皱了皱眉,抬手一摸。
软的。
折下来,竟是一朵朝颜花。
“……”
愕然之后,他无奈地笑了笑,本想随手丢入溪中,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在三危镇时,她头一回发作,说他的脸像嫩豆腐似的很好捏,不知怎么的,就顿住了。
花捻在指尖,分外娇艳,与这寒冬腊月格格不入。
他迟疑了片刻,将其收入了乾坤袋中,御剑折回主峰。
此时天色已晚,众人散去,映华宫再度恢复了平日的宁静,他站在门外,望见长潋站在窗下,高悬九天的月,将薄纱般的冷辉洒在他肩头,那身干净至极的荼白映得像是在发光。
孤高不可渎,皓皓梅尖雪,在他拜入这映华宫之前,远远在上清阁瞧见一眼,便已是如此。
听闻他曾孤身斩大风于浩泽,射杀窫窳于苍渊,被世人尊一声“战神”,肩负着四海苍生,这回也是如此。
长生之血,来路不明的“邪祟”,还有徒弟的安危,又在他肩上添了一担。
便是这般,也从未见他折腰服软,似乎只一柄泰逢剑,便足以支撑他所向披靡了。
他站在那,发着呆,与平日常见的并无多大差别,每回望见他出神的样子,步清风总觉得这孑然一身的背影,看上去实在落寞极了。
他想进去,唤他一声,却见他回过身来,似是想走到案边取物,却忽然趔趄了一下,撞在桌角上,咚的一声。
“师父!”他吓了一跳,忙进去扶人。
长潋一手把着桌沿,一手撑着膝,顿了顿,方才起来。
“师父您受伤了?”步清风焦急地望着他。
长潋摇了摇头,示意他无需大惊小怪:“为师只是有些心不在焉,一时疏忽罢了,你去哪了?”
“回禀师父,徒儿去山下转了一圈,受伤的仙门弟子,大多都包扎好了,并无大碍。”
“那便好,虽说过些时日他们便要启程离去,但来者是客,吩咐下去,好生招待。”长潋点了点头,收回了手。
“是。”步清风应道,复又皱眉,迟疑地望着他,“您……当真没事吗?”
方才那一瞬,他险些以为他真要倒下去。
“无事。”长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去歇着罢,明日自有明日的事要做,暂且无需担心你师妹,为师自有打算。”
“……是,弟子告退。”他合掌一揖,快步退了出去。
走到殿外,他又回过头瞧了一眼,只见长潋已坐了下来,灯火下,一如既往的安之若素。
他皱了皱眉,将心中的异样压了下去。
大概是想多了吧……
……
与此同时,崇吾宫中明灯如昼,云渺渺坐在屋中,百无聊赖地发着呆。
连门都走不出去,更别提如何找到离开魔界的路。方才霓旌来给她送了饭菜,细细熬了好几个时辰的小米粥,配着开胃的小菜和一叠小笼包子,好克化,最适合她这等养伤的吃。
如她之前所想,这位貌美如花的魔界护法厨艺了得,简简单单的粥点,做得甚是合她口味。
暖融融的,入了胃,分外舒服。
趁着这功夫,她还给她换了药,未免她半夜又撕裂的伤口,她留下了一瓶膏药和两套能换的衣裳。
“我那儿能给你穿的就这两件,待些时日,我去凡间瞧瞧可有合适的。”她笑盈盈道。
云渺渺望去,就见案上搁着一白一红两件衣袍,她身上这件因之前染上了血迹,已经被她换成了一件绯红的长襟,于她而言,有些宽大,但腰带一系,倒也不是不能将就。
霓旌应是还有别的事要做,并未在此久留,只提醒了她一句,白日里来的那小蠪蛭能折腾得很,时时都想跟着尊上,一会儿说不定要跟来闹一闹,她只消莫要出声,待在这间屋子里便无甚大事。
若是嫌吵,她也可施法布下禁制,替她阻隔外头的动静。
“不必了。”云渺渺倒没想过这么矫情,“总不会翻出天去,能睡着就行。”
霓旌走后,四下再度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