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东海,似也沾染了四海邪流,浪潮翻涌,晚霞瑰丽如血。
玄武吹响了海螺后,在岸边等了许久,挨着礁石,掀起半边衣衫看了看胸口的一片血迹,抿紧了唇,蹙眉。
“执明”不远处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惊得他当即放下了领口,遮住血色。
抬眼望去,有人凌波踏浪而来,敛起晶莹的龙角和利爪,跨上岸来。
他的精神好了不少,双眸熠熠生辉,大步走来时,满眼都是久别重逢的欢喜。
于是,玄武也一如既往地冲他笑了笑:“小殿下,别来无恙。”
“你今日怎么来了”敖洵算了算日子,才恍然大悟,“啊,这就五日了”
玄武笑了笑,将药递给他:“喝药的时辰不能耽误。”
敖洵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了下来,沉默良久,忽然问:“执明,这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怎么了”玄武心头一咯噔,“殿下不信我”
敖洵摇了摇头:“没有,这些年除了父王母后,只有你对我的病这般上心,其实在这之前,龙宫的人对我的病情已经束手无策了,哪怕只能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只要我活着就行,但这样生不如死。多亏了你的药,我才能恢复过来。”
才能遇见天虞山的人。
“可是执明。”他看起来很平静,却是话锋一转,“你这些年弄来的药少说有十几种方子,可你从不告诉我这药里都有什么,也不同我说我的病是怎么回事。从你我相识的那一日开始,我便一直觉得有些想不通”
他抬起头看了玄武一眼,神情忽地有些凝重。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费尽心思呢你同我说,随便编个借口也行,让我安心。”
闻言,玄武看着他的脸沉默了良久,几番犹豫,终是叹了口气。
“我殿下同我一位兄长长得很像,让我觉得很亲切。”
“那你的兄长如今何在出远门了吗”
他摇了摇头:“家兄故去多年。”
敖洵一怔,看着他此刻的脸色,似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与悲恸,眉头紧锁,双目紧闭,顿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抱歉”
“没什么,都是过去的事了。”他淡淡一笑,“我不会害殿下的,殿下若不信,我可剖心为证,山灵无心还可活几日,等殿下信我了,我再将心收回来。”
说着,他竟真的朝自己的心口伸出了手。
“别别别”敖洵被他吓着了,赶忙按住他的手,“我信我信你还不成么”
便是能活几日,这心哪里就能随便挖来看。
他只是有些疑惑,犯不上如此。
见状,玄武露出了笑意:“那小殿下先吃药吧,看着殿下吃完药,我就走。”
敖洵点了点头,当着他的面将药服了。
“近来四海不太平,你只是山中蛇灵,要多加小心,无事不要四处奔波了。”他叮嘱道。
玄武会意地点了点头:“好,小殿下的话我记着了,来日方长,待一切平息,我带殿下遨游四海。”
寒暄之后,他目送着敖洵沉入海面,面上的温和笑意忽地僵住,扶着礁石咳出一口浊血。
解开衣领,险些穿心而过的剑伤竟已开始溃烂,丝丝缕缕的浊气涌了出来,几乎压不住,方才更是险些在敖洵面前露馅儿。
他咬咬牙,攥紧了衣领,不由冷笑。
“不愧是寸情”
诛魔灭妖,剑气较之剧毒更甚。
从前她战无不胜,无需偷袭,天下谁是敌手。
倒是忘了,对于无情无心的四灵之首而言,胜,才是唯一的结果。
与光明正大还是不择手段无关。
与品性也无关。
无情,便没有这么多讲究。
只是没想到有朝一日,这苦头会落在他身上。
他倚着石头缓了一缓,确信无人看见后,净去了那滩血迹,离去了。
陆君陈从未放弃过逃离此处的念头,恢复了几分精神后,便试着找寻禁制的漏洞,拖着手脚镣铐仔细推敲。
师父说过,世间万法,没有无缺之物,便是上古神祗所设的阵法,也定然有着不可抹灭的破绽。
他已经找了好几日,清醒过来便四处留意,功夫不负有心人,今日终于让他发现了一不寻常的角落。
这禁制若有破绽,那必定是在这了。
他正欲从中找寻突破,忽闻脚步声,当即警觉地用叶片将其遮住,不露声色地回到石壁下靠着。
没一会儿,玄武便掀开藤蔓走了进来。
陆君陈还没来得及警惕起来,便觉察到不对劲。
平日里总是冷眼看他,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人今日居然脚步踉跄地回来,刚踏入山洞,便体力不支地半跪在地。
陆君陈吓了一跳:“你你怎么了”
玄武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支起身,那张脸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硬撑着往前走了几步,最终跌在他面前,再站不起来了。
他伸出手,在陆君陈身上落下一道咒术,紫气弥漫,瞬间没入他体内。
“敢逃我打断你的腿”
咬牙切齿的声音,满是凶恶的杀意,令人不寒而栗。
可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彻底没了声息。
一时间山洞中只剩下篝火的哔剥声,静得出奇。
良久,陆君陈伸出手去推了推趴在地上的玄武,才确信他真的昏过去了。
血从外袍下渗出来,染红了半边胸口。
看样子,是真伤得不轻。
他方才还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