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令仪看来,治病和抓凶得两手抓。
为了找到背后给宋襄瑜下毒的幕后元凶,对外找神医治病这事一直对国公两夫妇隐瞒,治病的事也悄无声息地进行。
夏令仪生怕宋襄瑜频繁出行会惹起府内人的怀疑,每次都是由弗陵给元全风报去身体的情况,再拿走下一阶段的药。
除此之外,元神医架挑嘴,弗陵便还得负责那老头子每天的午膳。
好在他妥协了,只要求这么一顿。
可老头子嘴挑,要求吃的东西都不能重样,否则便要收拾包袱游山玩水去。
弗陵便每天在屏澜院的小厨房里做一道菜,再从国公府后门给他送过去。
可她今日不过刚过了国公府后门,便隐约感觉到自己怕是被人给跟踪了。
是国公爷的下属。
这倒是奇怪了,国公爷看起来啥事也不管,平时在府邸也甚少参与夏令仪和琅华郡主之间的矛盾。
今天怎么想起来跟踪自己这个庸庸无为之人?
不过却也让她心生了几分警惕起来。
那夜她亲眼所见,那位所谓的昊天神庙大祭司的容貌与国公爷有七分的相似,但却不是国公爷。
一开始还和裴钺天马行空地想象会否是国公爷失散在外的亲戚。
但结果显然事与愿违。
因此也不清楚国公爷此番到底什么目的,弗陵没有按照平时的路线走,而是选择在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转悠着。
茶楼中听着小曲时,意外觑见阿木言笑晏晏地来请她去往雅舍一叙。
弗陵神色微紧。
有他在的地方,怕是裴钺也在附近。
说是雅舍叙旧,也不知道又想些什么法子来整他。
不过也好,用他来帮忙甩掉身后的麻烦。
弗陵将手中的食盒推到他面前,“这个东西麻烦交给你家主子。”
阿木错愕了一瞬,“这是什么?”
“他想要的。”
弗陵歪了下头,嘴角微微咬着,露出一个娇俏的笑,“你拿给他他就知道了。”
阿木心底恍然。
难怪主子三番两次找人家姑娘麻烦,合着这是悄然无声就互相看对眼了。
······
将食盒转交给了对方后,弗陵发现那背后的暗影也随着阿木的方向离去。
从茶楼后门悄无声息地离开后,不自觉地松了一口凉气,寻思着该给元神医带点什么吃的过去弥补。
茶楼后门离着不慈幼居不远,不过如今已是一片荒凉颓败。
平泰十五年,宗盛皇帝就提出了在天下诸州都兴建慈幼局的做法,使道路无啼饥之童。
官府给钱典雇乳妇,养在局中,如陋巷贫穷之家,或男女幼而失母,或无力抚养,抛弃于街坊,收归局养之。
月给钱米绢布,使其饱暖,养育成人,听其自便生理,官无所拘。若民间之人,愿收养者听,官仍月给钱一贯,米三斗,以三年为限。
但在此后,慈幼局却成了烫手山芋。
不论那人是否贫穷,只要不想养,便扔局门外,有人则是重男轻女,更甚至有人为了官府的一贯钱,三斗米,先将孩子领走,等三年后,再扔。
当时朝廷正在与西境各国发生争端,死伤惨重,孤儿与日俱增,国赋根本就支撑不起诸州慈幼局的开销。
此后,慈幼局大多撤销了。
那些孩子也一夜之间不见了踪迹,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死是活,自然谁也不曾真正地关心过。
如今京都仅剩下的这一个慈幼局,也是善心人出资,勉力维持下来。
弗陵过去和这慈幼局也有不解的渊源。
当年一家惨遭灭门,她被乳母藏在了这慈幼局内,后来几经生死,逃匿到了边关,才被镇北王收留下来。
弗陵没有故地重游的心思,离开慈幼局后,便去了雨花巷,少不得要被元全风那老头子说教数声。
“今天怎么这么晚?你是想饿死我啊?”
元全风气得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要不是其他东西难以下咽,他何必要只要老了还来折磨自个身体。
“遇到人跟踪了,好不容易才摆脱掉。”
“我不管,以后你要是再敢这样饿着我,小心我不给你家姑爷治病。”
弗陵双肩缩了缩,“我好怕呦!”
话落,笑得洒脱恣意,“真不知道我们镇北王府每个人都是被吓着长大的。”
“......”
他倒是忘记了这丫头可根本就和她家小姐一样,不拿宋襄瑜的病当病,平日里一个劲地嘲讽宋襄瑜,有时候连他自己都瞧不过眼。
但归根究底,这事还出自于宋襄瑜这个废物身上,好歹也是男子汉大丈夫,连后院都管不好,何谈什么治国平天下?
······
拿着元全风给的新一疗程的药后,弗陵准备回国公府。
回去比来时要顺遂得多了,可却在国公府门口瞧见了不速之客。
裴钺倚在后院门附近,见她脚步声渐近后,漆黑的眼眸深深地盯着她看了起来。
那眼底带了太多看不清楚的意味,但更多的,是探寻。
·······
好想又回到了当年慈幼局的那个暴雪的深夜。
有那么一个丫头,头磕着青石板的地面,一个接着一个,摒弃了所有的尊严和颜面。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这句话他至始至终都能记得,当年那个年纪不过五岁的小孩,体内到底蕴含了多大的求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