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偷的,这不是我做的事情。我不想道歉。然后班主任不耐烦了就打电话,把冯倩叫过来了……”
“然后呢。”童校长的声音很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忍。
“冯倩来了,她一来,我有点害怕,但是那时候,又有委屈期待。”
乔双鲤笑了笑,说不出是叹息还是满不在乎。
“我觉得不管怎么说,和冯倩他们生活了挺久的,她应该相信我,起码会站在中立的角度听我说……她一进门,就扇了我一巴掌。给班主任道歉,又压着我要给班长道歉,不耐烦地说赶紧道歉,她就请了一个小时的假。”
“我当时发着烧,头疼,脸也疼。我其实之前一直都挺怕冯倩的,平时可能即使再委屈不甘,我也就屈服了。可是那天可能是发烧脑子糊涂了吧,我就是梗着脖子,就是不道歉。这不是我做的,我不认。”
“冯倩还想打我,被班主任拦下了。她觉得扇孩子巴掌实在是过分了,到最后她拿过来我和班,当面翻开检查。”
“七巧板在的夹层里,他可能是忘了吧,平时就迷迷糊糊的……班长向我道歉了,班主任也道歉了,可是冯倩没有。”
“当天晚上饭桌上,她还怪我让她请假,少了几十块的工资。”
“校长,谢谢您,真的谢谢您愿意花时间听我说这些,为我着想。”
乔双鲤抬起头,目光褪去了游移,逐渐变得坚定:“我曾经看到过一句话——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人人会老。只有靠自己,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说出这段话,乔双鲤心中忽然一松,像是一块长年累月积压的巨石被搬走,突然解脱。或许不是自己变了,也不是有新的选择。
是他亲手选择了变强的道路。
走到现在,他已经和过去脱胎换骨。
“我明白了。”
童校长开口,他变en形。老人一身朴素道袍,须发尽白,满脸皱纹。老人望向乔双鲤,目光中有欣慰,有期望,有怀念,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在乔双鲤注意到前隐藏殆尽。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这个老头子也没有理由阻拦。”
童校长叹道,温和对他说:“双鲤,我想和盼之叙叙旧,方便吗。”
“王前辈……我也不知道她想不想出来。”
乔双鲤心里的坎还没过去,有点别扭。
“我去问问她。”
眼睛闭上,过了一会,再张开。漆黑瞳孔迸射出锐利的光,少年嘴角勾出一抹讥笑,明明还是同一个人,气势却天差地别。王前辈懒洋洋抱臂靠在墙上,漫不经心,不屑道:
“啧,怎么是你这个老不死的。有话快说没事滚蛋。”
“盼之,你收了个好徒弟啊。”
“那当然。”
王前辈傲慢抬头:“我王盼之的徒弟,只能是最好的。倒是你,童家人都死绝了吧,我看你收的那小徒弟也不堪用,辨不明真假,到时候恐怕你等老死都没个摔盆的。”
“哎呀,怎么说我也还有些活头。”
听她的话,老人非但不生气,还有心情打趣:“倒是你,我看双鲤心中生了些芥蒂。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比较好。”
“童半夏,你是当西席当习惯了吗,可惜我已经不是曾经的王家小姐了。”
王前辈随后讽了一句,可接下来她看到老人隐隐落寞的目光,嘴张了张,又合上,最后复杂嘁了声,不耐烦侧过头数窗外的柳条。房间里一时无言,半晌,才听她冷淡道:
“这小子,和我闹别扭呢。”
王前辈有点自嘲,又有点骄傲:“明明有实力,有时候却又天真的要命,就跟当初的你似的。”
“我看他倒是执拗决绝,拿定主意就不会变,很像你啊。”
老人眼中泛起回忆,笑的开怀,却没想到王前辈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现在说这些有用吗。”
她声音很轻,却凉地彻骨。
“童半夏,你欠瑾之一条命。唐月凉他欠我王家上下总共三十六条人命。”
“回不去,还不清了!有时候我就不懂老天爷这世道——凭什么你们都活着,我们却死了。可笑,实在是可笑!”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记得清清楚楚。” 童半夏脸色苍白,笑容苦涩,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脊背佝偻,声音微弱:“不会再多久了,很快,很快,我就下去赎罪——”
“谁稀罕你这条烂命!”
王盼之厉声打断,豁然站直身,来回走动,尖锐声音里浸透着漆黑刻骨的仇恨,咬牙切齿:“唐月凉,唐月凉,既然老天让我王盼之再活过一回,我必杀你!”
“童半夏!”
倏然她转过身,望着萎靡坐在竹椅上的老人,声音冷酷无情:“假如你还有点良知,还记得我死去的姊姊,那就别阻止我。往后多照顾着点乔双鲤,记住,这是你欠我的。”
“……双鲤打算去英国。”
良久,童半夏低声道:“盼之,你是不是从那里,取走了那样东西。”
王盼之抱臂环胸,不耐烦讥讽:“是不是你我心里清楚,哪里用得着这般试探。”
“童半夏,今天就干脆坦诚布公,我把话放到这里。我的事情,用不着乔双鲤,也用不着你。你就在这老老实实当你的校长,最好一直老实到死。别再试图管谁,别再试图救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别他妈犯贱。”
“盼之,盼之。”
童半夏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