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陵郡的事情早在他们来之前祉禄和公冶子已经找人去查清楚了,此次过去无非是走一番过场,除了为当年毫无招架之力就被活活逼死的村民昭雪,还为了将褚融一干人等一网打尽。
当年的县令经过二十年的时间,竟然还成了乐陵的郡守。他早已从禁庭得到消息,长公主一行人此次持天子节令出巡乐陵,就是为了查当年的事情。
郡守本想悬梁自尽,可想到家中老小还是咬着牙坚持着活了下来。他知道褚融已经在被监禁,瑞王也被软禁了起来,他已经无路可走了,苟且的活着到现在只想等着求长公主施恩,救救他才几岁的小孙儿。
不知是否人作孽真会有报应,他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在战场回来断了腿,另一个健康的儿子却在一年前出游时堕马死了。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肝肠寸断可想到这小孙儿还是挺了过来。
长公主看他垂头丧气一副认命的模样,见他卑微的哀求着他们放了他那小孙儿的模样,不由想到京城门口那些为逝去亲人哭喊冤情的百姓,心中悲凉却又恼怒:“你当年封死整个村落,就没有想到那些村民里有比你孙儿还小的孩子,比你父母还年迈的老人吗?”
“长公主出身在天家,受尽陛下万般宠爱,怎么理解为人臣民的无可奈何!”郡守死灰着脸,却忽然苍凉笑了起来:“我朝法律严苛,对下面郡县实行世族连坐,一人定罪至少一族人受累,重者三族连坐。当年之事本就是天灾所致,不出数日已经病逝近半村民,臣若上报定是重罪,臣怎能不为家人着想。”
“臣饱读四书五经,可出身没落小族本无出头之路,是褚将军提拔臣出仕为官,当年又保臣一家安然。公主殿下,郡王殿下,臣还是那句话,当年之事是臣命人假扮了盗匪,蒙骗了褚将军。”
祉禄一直冷眼旁观,见那郡守坚决不松口供出褚融,虽是着急但心底却还是对他有股钦佩。他刚欲开口,只见门外跑进来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小孩,笑呵呵的喊着爷爷,抱住那郡守的腿要抱。
他们此番没有选择在郡守官衙里审问,而是到他家中先摸摸底。只是他们没想到这郡守一丝掩盖的心思都没有,他们刚想探探口风,他就直接将坦白了,只是不承认这事跟褚融有干系。
“这孩子倒是粘你粘得紧。”祉禄眯了眯眼,盯着那孩子看了半天。
“是啊,每天这个时候臣都会给他将史书,他是个好学的孩子,常常听完都问的臣都答不出来。”郡守说起自家孙子,倒是毫不遮掩自己的赞赏。
“你这罪,足以让他受累成为奴籍,你难道不想救救他吗?”祉禄眸中的光阴暗起来。
一直站在长公主身侧安静侍候着的琉惜,听到这熟悉的要挟,不由心生厌恶。她微微抬眸看着祉禄,一时无法将他跟在雍原城关爱百姓庇佑老弱的小侯爷重合在一起。
正逗弄孙儿的郡守听到祉禄的话,浑身打了个冷颤,凄然笑了笑,忽然从衣襟中摸出一柄匕首就要扎向自家孙儿。
“不要!”琉惜瞧见他的小动作,慌忙上前去夺过他圈在怀中的孩子,争夺间手臂被锋利的刀锋划伤,庆幸的是救下了那孩子。
在公主皇子面前拔刀已有谋刺之罪,公冶子很快就出售将郡守拿下,他冷然开口道:“好大的胆子!长公主殿下持天子节令代天子行事,你竟然敢在殿下面前私藏利刃,你可知你这是犯了谋逆大罪!”
安华到底不是一般闺中娇柔女子,她很快冷静下来,吩咐医师迅速前来为琉惜包扎伤口,又吩咐公冶子将那郡守下狱等候再审。
琉惜抱着那男童,修长的手指并拢遮住他的眼睛,不让他看自己爷爷被压下去的场面。那孩子明显也是被吓坏了,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反抗也不说话。
这样一个粉嫩嫩的小孩子,哪能不惹人心疼啊,琉惜感受着他的因恐惧而颤抖的身子,不由得跪下身子,抱着他,用双手紧紧捂住他的耳朵,开口为他求情:“长公主殿下,郡王殿下,琉惜斗胆想为这孩子求个情,以后让他跟着父亲读书识字,在沐氏府上做个仆从吧!”
一入奴籍,这个孩子的一生就毁了。
祉禄森森得看着她伤口处鲜红的血滴落在地板上,冷清开口:“本王为什么要应承你?”
“因为王爷在雍原城里对无辜老弱妇孺的爱护,因为王爷有愿意为无辜百姓平反的正直。”
她说完,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她不保证他能听进去她语气中的低眉顺从,又怕他突然发作为难这个孩子,只得将孩子抱得更紧了点,小心观察者他。
他倒是一贯淡然的神情,长长哦了声,一手撑着脑袋目光还是锁在她身上,话确实对安华说的:“禁令刑罚,所以威心。心畏以刑,不可不严。”
“这些个大道理,是你们男人家的事儿,我们小女子不懂这么多。”安华一席话,倒是女子骄横发挥淋漓尽致。
“皇姐这是妇人之仁,可知,斩草不除根,春风拂又生,这是后患。”
“我本就是妇人。”安华也横了心,要保下这个孩子。
最后还是公冶子出来解决这个难题:“依臣下所见,这郡守之罪已成定局,可也是他的孽,这孩子毕竟无辜,倒不如由臣收入建畿营中,让他日后也有报效朝堂的机会,也当是让他为其家族赎罪。”
安华颔首同意:“此事我会上奏父皇。琉惜你速速去包扎一下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