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走进屋内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叫张淼,女的叫张桂兰,小镇上的人大抵都认识,一位是张家的二公子,一位是斗米酒家掌柜的手中闺女,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蚍蜉镇六颗棋子之一。
两人并排而入,在门前站定,与范羊行了一礼,“公子。”
随后两人在酒席上入座,接着,又有三人相继走了进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壮汉,深秋时节依旧只是穿了一件黑色短褐,坦胸露腹,黑色麻布裤子,挽着裤腿,腰上随意扎着一根红腰带,脚上趿拉着一双黑布鞋,满身油渍,肩膀上还挂着一条污秽不堪的围裙,大抵是走得急,没有来得及放下,若是小镇上的居民,大都认识这个汉子,春江巷卖猪肉的元平海。
元平海瞧了眼屋中人,嘿然笑了笑,与主座上的范羊拱拱手,便大咧咧的在一张案子后面坐下来,案上有酒,他也没什么规矩,自顾自的拎起一个酒壶,也不用酒碗,就这样仰头灌了一口,一壶酒喝了个七七八八,却是至少有三分之一洒在衣衫上,他毫不在意,伸手在嘴上一抹,咧嘴一笑,打量起对面坐着的子语四人。
再有一人是个瘦瘦高高的男子,只不过生了一副女儿相,唇红齿白,长发挽在脑后,别了一个木簪子,穿了一身宽松道袍,白色面料上印着灿烂的桃花,赤着脚,踏着木屐,走路时咯吱作响,手指细长,指间缠绕着一根布尺。
蚍蜉镇的女子,对于这个高瘦男人再熟悉不过,水暖街有一家裁缝铺子,里面有一位擅长裁剪缝补的掌柜的,任何样式的衣物都是手到擒来,只要让他瞧上一眼,第二天便能做出一件一模一样的,店里的衣裙样式齐全,价格公道,深受广大女性的喜欢,便是许多富贵人家,都会找这个掌柜的做衣衫。
店里除了衣裙,还会售卖一些胭脂水粉,掌柜的对于什么样的妆适合什么样的女性,又该用什么样的胭脂水粉都是信手拈来,这个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男人,却有着一个更为女人的名字,岑嫣儿。
岑嫣儿手指细长,用手背掩着嘴唇,轻声细语的笑了笑,然后冲着坐在主座的范羊施了一个万福,媚眼轻挑,“公子,可是许久没有来嫣儿的店里了,倒是让嫣儿有些伤心难过。”
范羊扯了扯嘴角,与范羊坐在一起的宋妍妍却是有些不乐意了,嘟着嘴说道:“骚狐狸,对我师兄规矩一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岑嫣儿又是掩嘴轻笑,并没有气恼,然后在子语四人身上打量了一遍,悠然说道:“好俊俏的小哥。”
最后进来的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蹦蹦跳跳,大冷天光着脚,衣衫上也是破破烂烂,裤腿更是短了一截,手脚上皆有冻疮留下的痕迹,皮肤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干裂,一进门就晃了晃手中的树杈弹弓,喜笑颜开的说道:“公子,你可算回来了,鼻涕虫都想死你了。”
蚍蜉镇一个叫烂瓦巷的地方,住着不少这样没爹没娘的孩子,大多数时候都是讨饭为生,也会做一些鸡鸣狗盗的事情,像是鼻涕虫这样又瘦又小的孩子,常年会受到大孩子的欺负,缺衣少吃是常有的事情,能活下来的,皆是曲意逢迎的家伙。
不过这些人内心却是心如磐石。
等到五人入座了,老管家也差人将饭菜端了上来,遣退了下人,老管家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靠门的位置,候在一旁。
子语看到眼前一幕,会心一笑,自己一行人前脚刚进来,这些家伙后脚便跟了过来,就像是事先约好了一般,若说是巧合,实在是太巧了一些,他不由得看了举杯同邀的范羊一眼,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摆下这场龙门阵,不得不说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
范羊胸有成竹,他故意去了一趟斗米酒家,留下那段引人深思的话,便是给镇上的这些棋子传递一个信息,事情也果然如他预想的一般,顺理成章,今夜府上将有一场盛宴,至于是喜宴还是鸿门宴,就看那四个家伙的表现了。
四人是什么来头无所谓,只要进了蚍蜉镇,是龙得盘着,是虎的卧着,范羊在外面吃了一个大亏,自然是要找回场子,当然了,他能成为四掮客的弟子,也不会完全意气用事,等到自己痛快了,四人若是愿意归顺,他倒是乐意宽宏大量一回。
范羊只管举起酒盏,与众人敬了一杯酒,之后便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了,只是眼神间有一些意味深长的意思,好戏就要开始了。
元平海似乎是一个藏不住事的家伙,大咧咧的站起来,拎着酒壶灌了口酒,看向对面四人,最后目光落在笑嘻嘻的子语身上,嚷道:“喂,你们这些家伙是哪里来的蠢货,有什么资格与大爷平起平坐,我家公子不介意几位身份低微,愿意与你们同坐一桌,我却是看不过去,怎的,你们是比别人多一条腿,还是多长了一张嘴啊?”
肥头大耳的壮汉满嘴浑话,似乎说话时不带一些油腔滑调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不过倒也可以理解,一个杀猪卖肉的,天天与三教九流打交道,满嘴之乎者也的才奇怪了。
有人唱白脸,自然就有人唱红脸,岑嫣儿扭着腰肢,绕着手指头,没好气的说道:“死肥猪,说什么混账话呢,既然坐在这里了,便是公子的客人,你这样出言不逊,可是将公子放在眼里?”
随即岑嫣儿端起酒盏,媚眼含春的看着少年,提着嗓子说道:“几位莫要见外,姓元的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