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春日祭祀的日期,算是彻底定下了,便是后天。
实际上,这个日期,之前并无一个定数,因这春日祭祀本是按着节气来的,但最近几年天下渐乱,难以稳定,这固定日期便逐渐不见,不再规定一定要春分或者哪日,开始是看官府的意见和决定,看官府的大老爷,哪一日能腾出手来。
便是那各方而来的使者们,也都只是知道一个大概,而不知具体时间。
如今,随着日期的彻底确定,庆典的招牌被竖了起来,各种设施加紧修复和建好——主要是位于城北,靠近江水的高台被搭建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诸多安保、安防方面的工作,所以这三日之中,此处忙碌不断,繁忙无比。
可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更是多如繁星。
最主要的问题,就是那突如其来的地震,不仅打乱了荆州牧武前原本的诸多计划,更是制造了非常多的新问题。
就比如眼下,众多工事正在忙碌,有诸多劳役在催促之下赶工,场面稍显混乱不说,配合着诸多监工的强硬手段,很多时候更显得有些血腥和无情——不时就能看到有监工挥舞着长鞭,催促和抽打。
而被打的劳役,往往是缩着脖子,不仅没有怒意,反而越发畏惧。
只是在场的众多劳役,多数都是光着膀子,瘦骨嶙峋的,又黑又弱,很多人胸前、背上,还都是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鞭痕,让人看着触目惊心,搬着一块块石头、木料,走起路来,摇晃蹒跚,所以尽管那些监工催促的十万火急,那些劳役也是咬牙拼命,使出了吃奶得劲,但工程进境依旧十分有限。
而在工事之外,诸多工程的外围地带,同样也不安宁,也有着一大批州牧府派出的吏胥、差役忙忙碌碌,只是他们却不是监工,而是负责驱赶——这些人,要将那些汇聚过来的灾民、流民,以及原本就住在附近的佃农给驱赶离开,防止他们在旁边,影响了大会的开展。
“真是让人没有想到,那位看起来也算是颇有气度的荆州牧,遇到了变故之后,立刻就卸下伪装,成了这幅模样,居然为了春日祭祀,将百姓给驱赶出去了,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靠近荆州的以作山丘之上,有一群人伫立着,为首的两人,正是穿着常服的北方来使、明镜之徒刘稳和一身道袍的沐云子。
此刻,刘稳看着远方一副热火朝天模样的工地,,不由摇头叹息:“本来这春日祭祀,就是为了劝农,该是选择节气时召开,是让这田中之农忙碌的,现在居然为了召开,而将农人驱散,何等可笑!”
“这才是真相,大难来时,方能去伪存真,”沐云子却是轻轻一笑,一点也不意外,“就好像你那小师弟,关键时刻,不仅展露出惊人的手段、眼光,更是勇气过人,逆流而去,护送龙骧南下,也有这州牧武前,过去看着颇有枭雄气质,还说他忠君爱国,爱民如子,可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野心之辈,志大才疏,不过是仗着时局,有了一点基础,是站在风口上而已。”
听着此言,刘稳沉默以对,随后他没有谈及自己的那位师弟,而是指着远处道:“这原本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要让百姓离开土地,尤其是春耕之时,莫说是荆州牧,就算是皇都之人,都不敢轻易有这个念头。”
“按理说,本来这也不是问题,不该有的步骤。”沐云子也看了过去,“偏偏一场地震,将这将这十几万人口的荆州城给震塌了小半,周边的城池、村寨更是损伤巨大,其他城池的城墙都是土夯的,自是比不过荆州,局面更糟。”
刘稳听着,点点头道:“一场大难过后,无数原本的百姓流离失所,失了生计和土地,没了活命的粮食,沦为灾民、流民,便本能的、自发的朝着这荆州首府汇聚过来,而这一片地,位于河畔之地,土地肥沃而平整,自是上佳首选啊。”
“这世上的事,背后本来自有其理,你又何必强求?”沐云子依旧微笑,“更何况,你看那武前行事,对我等这些使者这般客套,处处谦让,生怕怠慢,我等还是外人,而这些百姓,乃是他的治下,是子民,反而苛待,就知道此人其实难成大事,纵是为了志向,一时隐忍,也是天性薄凉,不可信也。”
刘稳沉默片刻,摇头叹息:“我本以为那位州牧,会在城外搭建棚户,安置灾民流民,行方便之事,没想到他居然是倒行逆施,要加紧行事,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原因?我可不信,他真的那般看重一个祭祀庆典。”
说着说着,他将目光从远处收回,落到了沐云子的身上。
“不用试探了,其中却有缘故,”沐云子哈哈一笑,“我也不瞒你,这话承平之年是不能说的,要折寿、折损道行,但现在礼崩乐坏、祭祀不存十之三四,说一说倒也无妨,那武前的目的,十有八九要落在一个阴司龙庭上,我观之,其人这次春日大会,名为劝课农桑,实际上是要祭祀上天,以正名分!”
“正名分,阴司龙庭?”刘稳眯起了眼睛,他觉得这些说法,听着有些耳熟。
“这详细的,我就不能说的太多了,毕竟你既不算称王建制,也不打算割据一方,无非是依附于司马公而已,”沐云子收敛了一点笑容,“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觉得那武家为何要召集各方,甚至还派人去试着寻找北地才子?又为什么一直拖延?你之前,想着的,是那位州牧,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