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园深处、亭台静室之中,有几人相对而坐,都是四五十岁的样子,个个儒雅随和,神态从容。
其中一人,着深意,正看着面前棋盘,低语问道:“孟兄,那个郑兴业,真有你说的这般年轻?”
对面,须发半白的男子微微一笑,双手拢袖,轻笑道:“等你真正见了他的人,便该知道我所言不虚。”
这人正是先前在大理寺卿的家宴中被邀请过去的、关中大儒孟准。
在孟准的对面,与他对弈的看上去五十多岁,但身材健硕,面容棱角分明,正是孟准几十年的好友,同样也是关中有名的大儒,杨靖。
这杨靖放下一颗棋子后,就摇摇头道:“他的文章我看过,内容很是深邃,虽然有些地方还欠打磨,有几分纸上谈兵的味道,但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学以致用,更重要的是,便是如今,只要稍加点播,将其中一些想当然的地方剔除,便足以作为一份针对藩镇的纲要了,若是写出这等文章的,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子,就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你不是让你的弟子去叫他了吗?”正在观战的第三人,低声笑了起来,“等人来了,你问询几句,不就都清楚了?”这人高冠博带,留着五柳长须,年岁不小,精神矍铄,颇有古之名士风采,正是浑园之主钟继友。
杨靖便看了这人一眼,道:“老钟,还说我,你不也十分好奇么?”
钟继友便笑道:“我自是好奇,你曾与我提过有藩镇之分,还说你当年带兵之时有如何感触,结果突然出了个郑兴业,以四镇论而闻名长安,我当然想要看看你这个小知己的样子。”
“知己?一愚儿罢了!”杨靖却是摇摇头,“这般不知天高地厚,会试未过,便这般张扬,那般军头岂是那般好招惹的?真要是施展个什么手段,他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听你这话,便知道还是担忧郑兴业的。”孟准轻轻点头,“但你莫要担心,我也知晓这些,因此最近这段时间,都是让他去我那里为学,想来我这张老脸还是有些用的。”
钟继友便道:“这话可不是杞人忧天,如今那藩镇派系的人,不是已经有动作了吗?推了一个头脑简单的勋贵来扰乱局势!”
“哼!”孟准冷哼一声,脸上的笑容尽数消失,“那位新任定襄侯是个什么人,长安谁人不知?他也有脸说文章是自己写的,怕是我问他几个藩镇,他连方位都说不出!那些军头也是昏了头,居然推这么一个人出来,莫不是真以为他们现在势大,可以指鹿为马了?”
杨靖反而笑道:“你这老小子,怒气倒是不小,还是先歇歇吧……”
他还待再说,外面却响起了一个声音——
“老师,几位先生,我已经将郑君请来了。”
听到这话,屋子里的几位老先生都微微正身,调整了表情之后,杨靖便对外面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吧。”
于是,那房门被人推开,郑兴业跟着一名青年踏着小碎步步入其中。
这一进来,郑兴业便低着头,不敢随意抬起。
“你就是郑兴业?”杨靖放下棋子,“果然很年轻,着实让人难以相信,居然会是你写出了那篇文章。”
郑兴业闻言两手微微攥紧,但并未有什么回应。
“也罢,你先坐下,待我与孟老头下完这局棋,在与你说话!”
郑兴业面露紧张。
“莫慌,”孟准却是朝他笑了笑,“杨老怪这是要考较你的定力,等会还有话要问询你,且做准备。”
杨靖顿时皱起眉来:“你这话说出来,还有何用?”
“我自是了解兴业,你那些个考较,不说也罢,”孟准说着笑着,见对面人表情变化,便改口道,“行了,先别管这许多,下棋,下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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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就是浑园啊。”李怀走下马车,看了一眼远方的朱红色大门,回头说了一句,“与我家的集园比起来,哪个景观更别致。”
只是车厢里却没有半点声音传出。
“公子?”这下子,赵畅的车夫和仆从却有些担心,一个个跑到马车跟前,询问里面。
随后,赵畅便不耐烦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方才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先入内,莫来打扰我,正看到关键之处,这河朔地的辅牙相依,急热为表里,说的正中要害,我过去也曾有感,但却不如此言通透,妙!实在是妙!哈哈哈!令我茅塞顿开啊!”说到了后来,他竟是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这……”众多仆从面面相觑。
“莫慌,你们家主子没有得失心疯,只是看了好文,难以自持而已。”李怀淡淡一笑,双手背后,微微仰头,神色从容。
这个动作,他练了很久,就想着今天在这文会中展现出来,没想到还没进门,就先在好友面前用上了,可惜周围围观的人少了点,而且还不知道内情,没多少议论和惊讶,也没有义务解说员,有些遗憾。
一名年纪稍大的仆从便对李怀道:“侯爷,您先让公子下来,咱们人都来了,总不好停在这里。”
李怀还是淡淡一笑,挥挥手,从容说道:“不着急,他这就要下来了。”
这边话音落下,那边车里就传出一声怒喝:“怎的到这里便没了?”
哗啦!
随后,车帘被赵畅一把掀开,这位满脸怒气的小国公直接跳将下来,拿着手里的稿子,质问李怀:“后面的呢?”随后,注意到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