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京师董卓与关东群雄,在战场上的所作所为,完全可以用虎头蛇尾来形容。
自年初汴水、河阳两战之后,双方就陷入一种奇怪的僵持状态,好似所谓的君子相争,除了口头指责、搞点阴谋,再无实质性的军事行动。
不过对陆翊等人而言,这一切都渐渐变得遥远起来。
那日送走曹操兄弟之后,陆翊一面派人刺探河阳、怀县动静;一面请来卢植、史阿等人,商议眼前对策。
“旧怨未了,袁绍竟然又再欺上门来”珞伽怒喝道,“莫如趁其不备,直接突袭平皋,将袁绍斩杀了事”
“若无董卓乱政,弟妹所言,未尝不可”史阿虽然愤怒,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如今只得另觅良策。”
仁者常有各种顾虑,远不如凶恶之人那样随心所欲、肆无忌惮。
“天下人心崩坏,让人难有作为。”卢植显得心灰意冷,“迁徙黑山,势在必行,子羽无须犹豫”
他不等众人答话,继续道,“卢某年岁已长,不能再伴各位左右,只想回归故乡,授业育子,以享余年”
关东群雄的所作所为,对卢植的打击,远比董卓专权来得更大。
接下来数日,在证实曹操所述军情之后,陆翊当即前往河阳,与太守王匡商议交接之事,结果还算差强人意。
陆翊等人率领羽林旧部,以及数千自愿北上的京师难民,来到魏郡涉县一带,与黑山张燕会合,开始重建基业。
时至今日,又已过去半年有余。
初平二年,元夕;风雪之后,涉县城外。
漳水东岸,陆翊、珞伽一袭轻装,并肩而行,漫步在雪地之中。
“晨儿、曦儿,应该会说话了吧”珞伽想起儿女,双眸尽露温柔。
大约二十个月前,陆晨、陆曦诞生,数月后被南华夫人掳走,按照当世的习俗,已将近三岁,正是咿呀学语的时候。
“珞小花”陆翊停下脚步,轻轻握住妻子的双手,面露歉意。
若依珞伽的性格,得知公羊阁与汝南袁氏的渊源之后,必然是杀上门去,直接做个了断;但因为墨家的理念,顾虑太多,一直束手束脚。
“真的值么”珞伽问道。
这个问题似乎有些莫名其妙,陆翊却知道她的疑问所在,“卢师已然隐居,倘若我等也退却,这诺大的中原,恐怕就剩下董卓、袁绍之流了”
“那又如何”珞伽叹息道,“我观此间民众,似乎乐在其中”
汝南袁氏能有四世三公、海内名望,自然少不了朝野内外的支持。
“你看到的,只是部分。”陆翊摇头道,“那不乐意的,何尝能有机会发声更遑论进入众人视野”
“那要需要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一千年”珞伽的情绪有些失控,“若能让晨儿、曦儿回来,我情愿离开中原,隐居碎叶城”
时间过去愈久,她对子女的思念,就变得愈加浓厚,直至难以抑制。
陆翊将妻子揽入怀中,缓缓道,“贪欲并无止境,倘若一味退让,对方更会得寸进尺,此消彼长,碎叶城纵是彼岸花海,又岂能长存于世”
这番道理,诸子门学前辈或许也有所感,这才有历代传人入世行走,甚至长期留驻中原,诸如杜诗、卢植,等等。
哒哒哒
远处忽有马蹄声传来,珞伽轻轻离开丈夫怀抱,转头望去,只见雪地之中数骑疾驰而来,阿娜尔一马当先,后面跟着的,竟是刘备三兄弟。
双方久别重逢,简单寒暄不提。
“年前,董卓亲率大军渡河,与牛辅所部夹攻河阳。”刘备面上惊怒未消,“袁本初坐视不救,我等惨遭大败,郭太更是当场战死”
“这龟孙的借口当真让人恼火”张飞在旁边嚷道,“不但推托粮草不足,还说忙于传书州郡,欲寻宗室贤俊,另立天子,以抗董卓那厮大哥”
“三弟,慎言”他正说得兴起,刘备忽地出言打断。
“袁本初本非可托之人”陆翊沉声道,“玄德兄如今作何打算”
“子羽所言甚是”刘备颌首道,“经此一事,我也无心逗留,打算北上幽州,临行之前,特来再会子羽一面”
“玄德兄何不留下”陆翊邀请道,“我等携手,或能有所成就。”
“子羽慷慨仁义,兼通文武,我兄弟三人素来佩服。”刘备叹息道,“但黑山军却是黄巾余孽,不宜与之为伍”
平皋,盟军大营。
自酸枣会盟之后,关东群雄再次汇聚一堂,商议国家大事。
“朝廷幼冲,逼于董贼,如今更是远隔关塞,生死不知。”袁绍开口道,“另立天子之举,势在必行”
“幽州刘使君忠厚宽仁,德高望重,可谓宗室贤俊。”王匡接过话题道,“依王某之见,当为天下共主”
他这番话,自然早就得到袁绍授意。
与会的刘岱、张邈等人,本来担心袁绍推出一个傀儡,听到王匡这话,顿时放下心来,纷纷出言附和。
“曹某却有不同看法”曹操大声道,“我等举兵讨贼,远近莫不响应,只因出于公义如今天子年幼,只是受制于董贼,并无亡国之过。”
他双目炯炯,侃侃而谈,“一旦改易帝位,天下岂得安宁倘若诸君一意孤行,大可自行北面刘使君,曹某却要继续西行,以迎回幼主”
众人听了,大都不以为然。
“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王匡肃然道,“孟德不免过于偏激”
袁绍见曹操还要再说,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