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闵芙的女官应了声就小跑着去了,太后让人布了菜,凑到唇边闻了一下又放下了,像是感叹地说道:“哀家想起从前贵妃宫里的梅花酥,确实是清甜爽口,许久没吃也是有些想念了。”
这下算是直言了意图,众人这才明白太后是在为自己的贵妃侄女撑腰。
听太后这么说,凌盛也不好反驳,只得点头称“是”,却就是闭口不提贵妃一事,看来是有意要同太后装傻到底了。
太后见凌盛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心下便有些气愤,她摔了筷子,说出口的话也有些刻薄起来:“哀家知道皇帝一心想着那个愉嫔,可逝者已去,皇帝要以子嗣为重,贵妃已经怀有身孕,难道要哀家的皇孙也跟着她在冷宫里吃苦吗!”
凌盛见她终于忍不住直接发难了,反而心里感觉轻松了些,他不急不忙地又饮了一杯,这才开口宽慰道:“母后,愉嫔是儿臣爱妾,且这件事人证物证确凿,贵妃抵赖不得。”
“证据确凿?皇帝真当哀家是老糊涂了吗?”她听出凌盛语气的敷衍,心里更加气愤,“哀家原以为皇帝不过是对愉嫔情深义重,这才伤心的久了些,现在看来,倒真是那愉嫔狐媚惑主,不知道给你灌了什么药了,让你对她痴迷至此!”
“母后!”凌盛突然变得暴怒起来,再也维持不住心平气和的谈话,他猛地将手里的酒杯摔在了桌子上,杯子里的美酒尽数撒出,连皇帝身边布酒的小宫女都吓了一跳,差点摔了手里的酒壶。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凌盛神色不似往常,双目带着浓浓的怒气,身为帝王的气势威压也显现出来,整个殿内寂然无声,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凌盛闭上眼平静了一会儿,再睁开的时候稍微理智了些,但语气仍旧是生硬里带着几分愤怒:“母后,请你不要再伤害愉嫔了,逝者已去,希望母后为了自己着想,多积阴德。”
“反了!你这是在和哀家说话吗?”太后颤抖着手拍了桌子,她没想到凌盛居然真的会为了安碧云和自己当众翻脸。
“是母后逼朕的!”这话凌盛说得坚决,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若是母后当初能善待愉嫔,实为后宫之幸;就如今日朕如何对待苏贵妃,不过是朕一念之间罢了,还望母后三思。”
“好啊!皇帝真是越来越像个皇帝了!”她一时气急捂住胸口,像是有些喘不上来气的样子,凌盛却也只是冷眼看着,没有半分要妥协的意思。
一时间气氛尴尬,没人敢说话打破这份天家母子不合而造成的寂静,连一向“胆大妄为”的苏澈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两人僵持着,直到原先领命取琴的闵芙回来,身后还跟了个抱着琴的小宫女,仔细一看,正是凝春阁苏贵妃的贴身宫女熙春。
皇后面色一僵,凌盛倒像是找回几分理智,他坐直身体面色缓和了几分,问道:“抱琴的可是熙春?”
熙春小心翼翼地放下手里抱着的归凰琴,这才转过身恭敬地给皇上太后行了个大礼,规矩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我家娘娘让我跟着来的,娘娘说了,这琴是暂时借给皇上用的,让奴婢看着,务必原样取回才好。”
“胡闹!”皇后眉头一皱,“皇上,妹妹只是小孩子脾气,您别放在心上。”
凌盛倒不在意,反而“哈哈”笑了两声,神色也一驱方才的阴霾:“有趣,你家娘娘难道还怕朕抢了她的琴不成?”
熙春没有回答,伸手从怀里抽出个曲谱,双手举过头顶奉上:“皇上,这是我家娘娘让我带来的,娘娘说了,她身在冷宫无法迎接太后,特作此曲聊表心意。”
太后一听是苏心悦,也欣慰地笑了:“心悦有心了。”
凌盛盯着那册表面用梧桐花绣面装裱的曲谱有些出神,直到身边的皇后小声提醒,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尴尬地干咳了两声,示意熙春将曲谱交给正在准备的淑妃:“淑妃啊,贵妃的一片心意,你可要好好弹奏。”
淑妃欠了欠身,接过曲谱看了两眼,眼中的神色变化几番,又抬眼悄悄看了一眼苏澈,只见对方冲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她先是一阵烦躁,又有些担忧,却也不得不耐下心来仔细记谱。不一会儿她便合上谱子,朝凌盛行礼道:“回禀皇上,臣妾已经记住了,不知苏大人可需提前一观?”
“不必,我练剑讲究一个潇洒随意罢了。”苏澈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那微臣就开始了。”
两人相视点头,淑妃右手中指向前一剔,随着第一个音节划出,苏澈那边玉箫出手势如破竹。这曲谱得与寻常不同,即不温婉也不锋利,像是一柄韬光养晦的宝剑,多一分显得做作,少一分则气势不足。淑妃的技艺虽算不上精妙绝伦,但胜在本人气质高贵,配上归凰独特音色,也似昆山玉碎芙蓉泣露。苏澈更是精彩,他随着节拍一招一式干净利落,手里的玉箫也仿佛一柄锋利的宝剑划破虚空。
两人的配合越来越默契,安碧云此曲更是精妙绝伦千回百转。皇后却越听越心惊,她了解苏心悦,这如何都不像是她会作出的曲子,更不像是她会有的胸襟和心境。她带着担忧看向凌盛,却更加惊讶,与凌盛大婚六年,她从未见过对方如此失态的样子。
凌盛右拳紧握,掌心中是被他硬生生捏碎的白瓷酒杯,有些碎片已经深深扎进肉里,鲜血顺着缝隙流下来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