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叶花燃露出一个苦笑来。
她不能要求人人都是汪明真,老师那一流。
就连她自己,不也是耽溺于儿女情长么?又有什么资格议论时局呢?
“不说这样沉重的话题了,我的话过于烦闷了些,是不是?归年哥哥今日难得休息在家,不如我们讨论,今天都做什么安排,要去哪里……”
“国家兴亡、更迭,是千千万万人,千千万万件事相互作用,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没有人能够凭一己之力,撑起这一片江河颓势。前晏的皇孙贵族们没有躬身自省,深思为何亡国,当权的那些格局者为一己之私,穷兵黩武,应该羞惭的是那些人,同你一个亡国的小格格有何相干?你说得对,商人同百姓,也不过是为了生存。可这个国家亦为到生死存亡之际,你怎知,当真到了那一日,百姓不会团结起来,商人不会联手起来呢?覆巢之下无完卵。现在有现在的活法,真到国家兴亡那一日,不想当亡国奴的,自然都会奋起反抗。你不能希冀人人都会是诸平,汪明真,因为像他们那样的人,注定短命。一个人人短命的国家,无需等到他人侵略,自己就能亡国。”
听到前面部分,本已湿润眼眶的小哥哥,听到最后最后一句,又生生将眼泪给憋了回去。
果然,她便不能指望归年哥哥正儿经八百地安慰人,偏生,联想到前世老师同汪明真的结局,她竟无力反驳。
叶花燃抬眸,十分认真地道,“归年哥哥,我们还是讨论,今天去哪里玩儿吧。”
反正她都已经是个亡国的格格了,还是不操心什么家国大事了。
家国大事,的确不是他们一个亡国的格格,一个无实权的商人能够左右得了的。
谢逾白自然乐得小格格注意力重回他们二人自身,他便顺着她的话头问道,“可有想去的地方?”
“我……”
两人回到饮露院,堪堪踏进自己的院子,叶花燃才开了个头,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道威仪冷肃的女声,“这猫必须送走!你们难道不知道大少爷对猫过敏么?你们竟然还敢在饮露院养猫,你们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成,你么是想要加害于我儿不成?!”
叶花燃目露错愕。
她下意识地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但见后者面色冷峻,脸上的表情冷鸷得有些骇人。
“奴婢不敢!回大夫人的话,这猫儿是大少爷自个儿亲自去早市上买来的。奴婢们纵然有千百个胆子,也万万不敢有加害大少爷之心呐。还请大夫人明鉴。”
碧鸢性子胆小,早就被大夫人这几句话吓得小脸苍白,小胖身子抖得跟什么似的,别说是自我辩解,整个人是愣愣的,木在原地,全然不知该作何反应。
冬雪到底是三夫人院中出来的,又受了三夫人的亲手教导,她拉着被吓傻了的碧鸢,一同跪在了地上,解释道。
柯绵芳的脸色却并未因为冬雪的这一番解释而有所缓和,她厉声质问道,“便是归年自个儿去早市买的猫儿,如何你们当下人的不劝着点儿?便如此这般糟践自个儿的身子么?”
冬雪以前服侍在三夫人院中的那年,不曾如何见到这位大夫人踏出过她自个儿的春芜院出来。
也不知这次大夫人今日如何这般一时兴起,一早便来了饮露院。
不管如何,主子问话,当下人的如何敢不答?
冬雪只得迟疑地道,“这……大少奶奶,大少爷决定了的事儿,我们当下人的又岂能劝得住?”
“你们的大少奶奶呢?我怎没见到她?你们去将她给寻来!你们当下人的劝不住,难不成,她这个当妻子的也劝不住么?还是说,这猫儿,根本就还是你们大少奶奶做主买的,你们两个丫鬟却只说是归年买的,蓄意诓我?!”
“冤枉!大夫人明鉴,这猫儿确是……”
“这猫儿确是我一早去的早市,且由我亲自选的。”
谢逾白走了过来,冷然地道。
听见熟悉的声音,柯绵将转过身。
“母亲。”
叶花燃行了礼。
柯绵芳只淡漠地点了点头,便拧着眉心,一脸关切地看着谢逾白道,“逾儿,你怎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难道你忘了,你对猫过敏么?听娘的话,把这小畜生给送走吧。你要是喜欢养小动物,我们养一只狗,一只白兔,岂不都比这要令你过敏的猫要好么?”
谢逾白年少无知时,也曾经做个白日梦。
奢想着,他的母亲能够同他父亲的那其他几房夫人、姨太太那般,对他们的孩子百般温存。
这样的白日梦,在她母亲亲自剥了他养的猫儿的皮毛,命人放在他的床头,便已消失殆尽,连同他对她的那点残存的母子情分。
谢逾白面无表情听完了生母的这一番听似关切的话语,冷冷道,“母亲来我这院中,可有其他的事?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还请原谅儿子失陪。”
“怎的?你要出门?不是说你今日休息么?”
“母亲可还有事?”
谢逾白是一贯藏得住心思的,纵然处于盛怒之中,这个男人亦能够做到面上不显半分。
叶花燃却发现,在面对柯绵芳这个生母时,归年哥哥的不耐烦却是尽写在了眉宇之间。
这对母子之间,究竟发生过何事?
柯绵芳迟迟未道出来意,谢逾白失了耐性,“请恕儿子失陪。”
他往回廊方向,里厅走去。
谢逾白脚步迈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