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航运繁忙的京杭大运河上,一艘挂着都察院大旗的双层大船在河道里顺流直下,沿途的船只见状纷纷闪避。
都察院是大明的监察机关,里面的监察御史一旦出京那就是奉了宣德帝的御命外出办案,可谓是宣德帝的钦差,因此除了那些高官显贵外,路上的贩夫走卒和文武百官通常都要给他们的车马让路。
尤其是这艘挂着都察院大旗的双层大船,无论规格还是制式都是大明官场上的顶级配置,那么船里的官员无疑是都察院的堂官,不是左右都御史就是左右副都御史,这就使得河道上的来往船只无不回避,以免冲撞了这艘官船。
此时此刻,大船二层的船舱内,李云天和谢恒、韩亮围坐在桌前一边剥着花生一边谈笑,三人奉了宣德帝的御命前往江南巡查两淮盐道,其中李云天是巡盐正使,谢恒和韩亮是巡盐副使。
李云天将张贵积攒了百万家财的事情禀告了宣德帝后,宣德帝是大为震怒,他可不认为张贵家里的那些钱财都是大风刮来的,肯定来自所贩卖的官盐。
如果说一个盐商都能从官盐中赚取百万家财,那么大明每年的盐税绝对不仅区区的数十万两,这里面显然有着不少黑幕。
宣德帝自然清楚两淮盐道存在贪腐,毕竟那可是天下间最有油水的衙门,如果没有贪腐的话反而不正常。
只不过宣德帝万万想不到两淮盐道的贪腐之风竟然如此严重,可谓已经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连一个不是盐商总会执事的盐商就能从中捞取了百万家财,那么其他盐商的情形如何做也就可想而知了。
虽然心中感到恼怒,但是宣德帝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两淮盐道的贪墨之风由来已久,是从洪武皇帝时期就有的弊端,数十年来屡查不止,里面的利益纠葛错综复杂,要想彻底将其整治绝非易事,而且还会引发官场上的动荡。
故而,宣德帝打算敲山震虎,按照惯例派人下去到两淮盐道巡查,抓一些贪官和奸商来治罪,以此来平息此次的事态。
当然了,被抓的那些官吏和盐商只不过都是一些小角色而已,真正的核心人物能从容逃过这一劫。
然而,令宣德帝没有想到的是,李云天竟然主动请缨前去彻查两淮盐道,想要趁机整顿两淮盐道的吏治,严查相互勾结的盐道官员和盐商。
“皇上,两淮盐道贪腐之风日趋严重,倘若不施以雷霆手段快刀斩乱麻,那么假以时日必将成为我大明的一大隐患,不如趁早除之。”
李云天清楚宣德帝的顾虑,因此不动声色地劝慰道,“皇上,臣觉得内阁的诸位大人一定会支持皇上彻查两淮盐道。”
听闻此言,正在苦恼是否对两淮盐道施以重手的宣德帝眼前猛然一亮,“内阁”二字使得他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两淮盐道现如今掌控在六部阵营官员的手中,倘若李云天彻查两淮盐道那么内阁一定会鼎力相助。
随后,宣德帝的眉头又是微微一皱,一旦两淮盐道的事情处置失当,那么必将引发内阁和六部的火拼,后果如何恕难预料。
“皇上,不破不立,两淮盐道积弊一除,臣预计朝廷每年能增收数百万两税银。”
见宣德帝在权衡利弊得失,李云天再度开口,沉声说道,“江南向来富庶,可历年来向朝廷上缴的税银却寥寥,大笔钱财流入了地方士绅商贾的口袋,被他们用来贿赂朝廷的官员,臣觉江南商界必须严加整顿,而两淮盐道就是一块敲门砖。”
“噢?”宣德帝闻言双目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朝廷每年能从两淮盐道增收数百万两税银?”
“依臣之见只多不少。”李云天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有条不紊地说道,“如果再加上查抄的那些涉事案犯的家产,恐怕大明的国库将会有数千万两的充盈!”
“数千万两?”宣德帝被这个数字给惊呆了,虽然他贵为大明天子,但由于连年支出,大明现在户部国库和皇宫内库的钱财加起来也没有一千万两,而仅仅江南的盐商和盐道的贪官就能有数千万两的不义之财,简直令他感到匪夷所思。
“皇上,张贵不过是盐商的中上层人物而已,竟然坐拥百万家财,两淮盐道税银流失之巨可见一斑,在臣看来数千万两只是一个保守数字而已。”
李云天自然清楚由于大明实行了中央和地方分别收税的政策,再加上聊胜于无的商税,因此从立国起朝廷就缺钱,而地方的士绅商贾则获利颇丰。
这就造成了中央财政困难、百姓生活困苦的局面,因此要想国富民强,必须由朝廷来统掌税收,并且提升商税。
然而,要想这样做谈何容易,先不说江南的那些士绅商贾会群起反对,单单朝廷里那些与之有染的官员就足以制造出巨大的阻力。
因此要想破除当前的困局,李云天不仅需要借助内阁的力量,而且还要获得宣德帝的绝对支持,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打破两淮盐道的这块坚冰。
听了李云天的话后宣德帝的眉头不由得皱得更深,李云天说的没错,这么些年来两淮盐道流失的税银何止数千万?
如果有这数千万两在手,大明的国库将会无比充盈,他的很多休养生息的政策就能得以顺利实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一旦彻查两淮盐道那么必然会受到多方攻讦,你可要考虑好了。”沉吟了一下后,宣德帝沉声向李云天说道,很显然李云天将会遇到诸多的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