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许大舅对季衡一向是好的,季衡也感念他对自己的好,记得小时候在扬州时,季衡没有父亲,只有舅舅,对于许氏来说也是,没有丈夫,只有大哥。

但是现在季衡听他说自己“不男不女”,许大舅的语气里并没有厌恶的成分在,只是在说一个事实,而说这个事实,也只是为了威胁自己的儿子,但是,这依然深深伤到了季衡,因为自己的缺陷被在乎和爱重的人拿出来说了。

他是没有办法去厌恶许大舅的,所以心里只有伤心,伤心得有些茫然。

在伤心之后,他也恢复了理智,有了心思去思考问题。

看样子,他身体的秘密,许大舅是告诉过舅母秦氏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告诉的,也许是最近,也许是很早之前。

而许七郎也知道了他身体的秘密,这大约是最近知道的,原因可能是许七郎不愿意成婚,而且向父母说了自己的心意,许大舅为了让他回心转意,所以就拿他的身体的事情来让自己儿子对他产生芥蒂和偏见,来淡化他的感情。

虽然许大舅并没有表现出对他有着缺陷的身体的偏见,但是在他的内心里,他的确是没有将自己当成一个正常的男儿的,自己一直存在着缺陷。

比起亲儿子来,他这个带着缺陷的外甥,的确是算不得什么的。

季衡深吸了口气,听到台上居然在唱“大丈夫要把那动地惊天事业创,学一个扭转乾坤、倒挽银河洗太阳。”

季衡愣了一下,发现台上已是在唱北戏,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他又走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在唱北戏了,但是他刚才没有注意。

方才的南戏婉转,此时的北戏铿锵有力,秦氏喜欢听南戏,季大人却是喜欢听北戏的。

季衡在这“倒挽银河洗太阳”的唱词里定下了心来。

谁都没法倒挽银河洗太阳,但是这份豪气,倒是让他能够不去斤斤计较自己身体上的缺陷。

许大舅的那些话里,其实还有很多潜在的东西可以琢磨,季衡知道许家有自己的秘密,不会和季家共享的。

许家和季家,因为是亲戚关系,所以结成过牢固的同盟。

商人做生意,朝中有人便于行事,有时候一个机遇,就能决定一个家族的兴衰,许大舅做盐茶商人时,能够将生意做大,是得益于季大人的帮忙,之后将生意转到广州,渐渐做起海外贸易,也是因为季大人当时和徐家的合作。

许家的这份庞大的家业,最初自然是因为许大舅投对了资,找对了季大人这个人,但是许家能够有今日成绩,也是因为许大舅十分会做生意,有眼光。

季大人在官场上,能够有今日的地位,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处处相关,但是许大舅在最初给季大人提供的钱财,也是至关重要的。

季家是书香大族,虽然季大人父母早亡,生活质量上最初并不高,一切全靠自己,但是,他身后的宗族力量也是不可小觑。

有钱有宗族背景,会做事,能做人,这就是他上台的最重要原因。

季家和许家,因为这种种利益关系,最初就结成了牢固的同盟,都有了很好的发展。

但过了这么二十多年了,什么都是会变化的,更何况是因为利益而结成的同盟呢。

季大人做了阁臣,皇帝又盯住了富可敌国的许家,季大人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想要许家收敛的,这对他的仕途有好处;但是许家已经是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怎么可能再对季大人的话惟命是从,自然还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做事。

于是许家和徐家有了更深的关系,季大人现在又和徐家之间有了隔阂,许家和季家之间产生矛盾那是一定的。

大家都知道这些矛盾,自是让暗潮汹涌,明面上却还是友好的亲戚关系。

季衡从许大舅的那几句话,明白许家瞒着季家应该在做别的大事,却不知道是什么事,甚至连许七郎也是不知道是什么事的。

季衡猜测着,心里有了深深担忧。

国家,家族的事情,比起他身体上的那点事自然是要重要得多,因为这关系着非常多的人的命运,而他自己在这些之前,就显得太过渺小,渺小得能够忽略不计了。

许大舅之后带着秦氏和许七郎又回到了戏台来,因为时辰不早,于是就请季家一家移驾到隔壁的屋子里去用午膳了。

季衡面上已经早恢复了平常,只是璎哥儿还是年岁小,想要藏下心事,反而是目光闪烁,被季大人问起,璎哥儿就说刚才出去吹了风不大舒服,于是午饭后,许氏就让伺候的丫鬟带着璎哥儿去许七郎的屋子里午睡去了,又让他睡前喝了些姜汤驱寒。

许氏怕季衡吹了风也不舒服,便也让他喝了些姜茶。

季家一家在许家里待了一天,下午吃了晚饭之后才回去。

许七郎定然是被他父亲敲打得厉害,他一下午都很沉默,只是默默坐在季衡的对面,两人下棋时也是心不在焉,季衡让他六子,他也能够输得一塌糊涂。

送季家回去时,许七郎一直将季衡送到了大门口,甚至想跟着季衡的马车回季家去了,季衡将他赶下了马车,说,“要过年了,你闹什么别扭呢。早就是个大人了,不要再这么孩子气。”

许七郎目光深深地看着他,又拉着他的手握了握,这才和车里的季大人说了告别辞,下了马车,一直看着季家的马车走远了,才回转回去。

对许七郎,他在季家过的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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