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皇帝说他不怕放血解毒,等翁太医真的带着一应用具跪在他床前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好在季衡陪在他的旁边,一直握着他的手,像是季衡在献媚于皇帝,实则是皇帝的确还小,就像是孝子怕打针一样,他怕刀子割开血管。

季衡全程陪同,皇帝开始将脸埋在季衡的颈窝里不敢看胳膊,血液从身体里一点点往外流的感觉让他害怕,过了一会儿,他才转过脸来看了自己的左边胳膊一眼,血一滴滴地从手肘上的血管里往外流,翁太医让柳升儿捧着一只小碗接着,这个过程是缓慢的,大约有小半碗血后,翁太医就拿了药为皇帝止血,然后裹上纱布。

皇帝发现整个过程并没有他想的那样恐怖,他抬头看一直搂着他的季衡,季衡目光清澈,神色却很肃穆,他闻着季衡身上淡淡的体香,感觉到了安宁,不再觉得害怕。

皇帝抬起头来,对翁太医说,“若是朕好了,朕定然重赏你,若是朕更加严重了,朕也不会放过你。”

翁太医赶紧跪下道,“若是皇上出事,微臣以死谢罪亦不足。不过微臣保证皇上会好的。”

杨钦显觉得有些疲累,就对他说道,“你退下吧。”

翁太医出了内殿后,杨钦显就对季衡说,“朕困了。君卿,你今日不要睡榻上了,就睡朕的床上,可好。”

季衡为方便照顾皇帝,一直是睡在房间里新放的一张贵妃榻上的,好在夏天天气热,睡榻上也无事。

季衡扶着皇帝,让柳升儿端了一碗蜂蜜水来喂皇帝喝下了,就扶着他让他躺下,说,“微臣可不能如此僭越。皇上,大臣们看微臣日日里伺候皇上汤药,言语里已不好听,微臣虽然年岁还小,但也不能总背如此罪名。还请皇上体谅。”

皇帝因他这话怔住了,说,“他们说你什么?”

季衡可不认为皇帝不知道,但是他抿着唇没有回答,只是道,“皇上,您睡吧。”

皇帝躺在那里,没有闭上眼睛,眼神变得深深的,看着季衡道,“君卿,你以后会后悔这些日子陪着朕吗?”

季衡本要转身去收拾洗漱准备睡下了,此时被皇帝这话说得僵了一下,和皇帝对视了两秒,才说,“能够为皇上做这些事,微臣怎么会后悔。这是微臣的福分。”

皇帝不再说话,既高兴又难过。

季衡回了自己住的偏殿里由荔枝伺候着洗漱收拾了,又换了一身衣裳,还要再到皇帝的寝殿里来守夜,荔枝为他系衣带的时候,就嘀咕道,“大少爷,您在家的时候,剥个橘子太太也生怕您累着了,现在在宫里,却是比那些公公宫女们还要忙……”

季衡赶紧斥责她道,“这种话是乱说的吗,小心被人听去了打你二十大板。能够伺候皇上,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你为你家主子高兴才是应该。”

荔枝却还是说,“可是大少爷您胳膊上的伤,也没好多久啊。皇上这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呢。”

季衡说,“都是在家里时候让你没规矩惯了,胡言乱语。皇上的病,谁都希望越早好越好,难道谁还不这么想吗。”

荔枝没说也有不这么想的人,只是垂着头将季衡的衣裳整理好,就往后退下了。

少年时候的情意,对一个人来说,是最珍贵和看重的。

再说,皇帝这时候的确是脆弱,现在和他关系好,以后即使自己犯了什么错,他也会念着此时这一段情的。

季衡相信着这一点。

八月上旬,吴王觉得自己大势已去,让部下带着家眷想从松江府出海逃到海上去时,家眷都被截住,吴王自此投降。

昭元七年,吴王之乱,只经过了两个多月,就被彻底镇压下来了。

八月下旬的京城,一场秋雨一场凉,天气已经冷了下来。

季衡已经换上了秋日的衣裳,里衣外面穿了一层厚的中衣,外面则是一件橙色绣着火红枫叶的深衣,腰上的腰带将腰束了起来,稍稍长高些的他,这样穿着,有些像个娉婷的女孩子。

要不是是男孩儿的发髻,估计没人会认为他是男孩儿。

穿好之后,季衡即使没有照镜子,也觉得这样不妥,就对打扮他的许氏说,“母亲,我看我还是不要穿这个衣裳,有些怪怪的。”

许氏则是不以为意,笑呵呵地说,“怎么会怪怪的,我儿多好看啊。”

许七郎从外面进来,看到季衡穿成这样子,像是一团鲜花里翩飞的蝴蝶,就愣了好一会儿,季衡看向他时,他的脸都渐渐红了,然后嗫嚅道,“衡弟,你这样真好看呢。”

许氏笑道,“是吧。这样去赏红枫,才正好。”

说着,就看向许七郎,“七郎也穿了新衣,你们俩的衣裳,样式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罢了。”

季衡去看许七郎的衣裳,样式的确是一样的,但是,许七郎的颜色是水蓝色的,上面是用金银线绣了枫叶,怎么也比他这身衣裳的颜色好。

季衡无论如何要把这身衣裳换下去,许氏就伤心了,说,“娘好不容易让绣坊给做了这一身,你哪里知道娘的苦心。”

季衡头都大了,只好算了。

这一日,是季家举家出动去城外大望山上秋游,不仅是季衡和许七郎,家里几乎人人都穿上了新衣。

坐着马车出城时,季衡许七郎和许氏坐一辆马车,许氏坐在车里看着儿子,还轻轻哼起了小曲,可见心情的确是好。

许氏也是穿的橙红色绣枫叶


状态提示:86第二卷--第1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