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舅舅在沈家吃过午饭,自路氏之口得知沈家连日来都特别的安静,等沈恒回来,又关心了一通他的身体和学业,见他精神气色都很好,也就放下心来,回了家去。
沈恒则在第三日上,又去了一趟镇上,拿回了孟夫子给他审阅过后的考卷。
果然比上次有了明显的进步,但孟夫子还是说‘欠了火候’,也不知是沈恒的学问真还差那么点儿火候,还是他为了不让沈恒骄傲自满,有意这么说的?
不过沈恒既没骄傲也没气馁,只看书做文章都越发的用功了。
没过两日,又下了一场雪,时令也进入了腊月,离过年越来越近了。
季善其实对过年没有太大的期待,反倒因为“每逢佳节倍思亲”,都有些怕过节了。
家里孩子们却很高兴,因为过年就要杀年猪,就能经常有肉吃了,家里因为多半人都小心翼翼,因而一直沉闷着的气氛也因此轻快了不少。
沈家之前分家时,因家里只有三头猪,不好分,且分开了喂也麻烦,于是当时就说好,等到了年底再卖猪杀猪,卖得的银子大家平分,杀得的猪肉也平分。
如此到了日子,沈九林先是请镇上的杀猪匠上门,买走了家里的两头猪,又以二十文的工钱,请对方帮忙把剩下的一头猪给杀了。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杀猪菜,又分了银子又分了肉,自然都越发的高兴了。
季善受到感染,心情也好了不少,听得路氏说要做腊肉,便跟着学了一回,一忙碌起来,仅剩的伤感也是顾不得了。
等季善学着做的腊肉盐腌过多余的水分,初步成形,挂到了自家灶房的火膛上烟熏时,沈恒第三次模拟考也顺利考完了。
季善见他越考越顺,越考越有自信,遂决定给他加码考试的“难度”了。
于是第四次考试的第一场,沈恒便先是发现自己的墨凝住了,半天都磨不开磨不匀,随后又发现自己的炭盆竟慢慢熄了,偏他怎么叫沈树或是季善,都没有反应。
沈恒只得在最初的烦躁焦急后,沉下心来想办法自己解决,至于出了号房去叫人,这却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的,他当然不会明知故犯。
所幸他还记得自己考篮里有火折子,一番小心翼翼的折腾后,还是把炭盆又给点起来了,再以火烤过墨汁后,他也总算将墨都磨开磨匀,可以用了。
但次日再考时,忽然听得不知是沈树还是谁叫了一嗓子:“不好了,着火了,快、快挑水去啊,快——”
随即又看到自家的院子里冒起了浓烟,稍后还窜起了比房顶还高的火苗时,沈恒就算明知自己不能出号房,也是顾不得了,家里失了火,这要是扑灭得不及时,伤了爹娘或是季姑娘,再不然便是伤了家里其他人,也都是大不幸,他还管什么考试呢?
他也心慌手抖得根本没办法再考,没办法再答题啊!
于是沈恒把笔一扔,便忙忙出了号房,往家里跑去。
却在一气跑回院子里后,才发现家里并没有哪里着火了,是季善和沈树在院子里搭了人高的柴山后,生的一堆火。
沈恒这才松了一口长气,腿软得几乎快要站不住。
可惜换来的不是季善的关心,而是怒目而视:“沈恒,谁让你出号房的?考官有让你出来吗?你真进了贡院,也可以想进号房就进,想出就出吗?那你立刻就被取消考试资格了,还考什么考!你这场考试作废了,没有成绩,记住了吗?”
沈恒已是满脸的羞愧,“对不起季……娘子,我、我只是太着急了,只当家里真的着火了,想着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三嫂还即将临盆,马上又要过年了,惟恐真出个什么事儿……对不起,我都是关心则乱了,以后不会……”
季善直接冷声打断了他:“不要找借口,也不要说什么关心则乱。进了号房你便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考生沈恒了,就算号房外发生了天大的事,只要考官没有允许你出号房,你便不得踏出号房一步,便只能继续全神贯注的答题!”
不然考场规则设来做什么,当摆设么?
也正是因为考场上竞争激烈,规则残酷,能最终脱颖而出的人才更显得弥足珍贵,也才能有更好的前程和未来!
沈恒脸涨得通红,越发羞愧得无地自容了,“对不起娘子,我、我、我……”
季善冷声又道:“若情况真如你想象的那般严重,你觉得我和三哥,或是家里其他人会不去叫你吗?换到考场上便是若情况真到了最严重最危急的时刻,考官肯定也会让你和其他考生立刻离开。所以我再强调一遍,只要考官没发话,你就得继续答你的题,还不能被影响了心情和状态!”
冷哼一声,“你要知道你和其他考生拼的不仅仅是学识,还有遇事的承受和应对能力,若别人不受任何影响,你却慌得什么似的,连题都不能答了,或是要平静很久才能答题,那你学识再过人有什么用?就跟之前一样,你连考场都上不得,连笔都下不得,你就算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又有什么用?何况你连个童生都不是,显然离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还差得远!”
沈树在一旁见沈恒的脸已由红转白,怕他被骂得一时上不来气,有个什么好歹,毕竟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被自己媳妇儿这样当着全家人大骂的,就算这会儿大家都不在院里,可在屋里就听不见四弟妹的声音了?
便是四弟妹都是为四弟好,四弟心里只怕一时也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