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叶第二次来到雪竹林时,她已然将全部的符文改完,为了确认无误,她又一次出现在了晏吟的面前。

那日,瘦高的男子并没有着晏氏的紫衣,反而是穿了件绣着洒金梅的白色斗篷。秦霜叶一个晃眼还道是江行歌,于是顿时便冷下了脸,可再走近些仔细看了几眼,原来仍不过是晏吟。

这一回倒没再听竹屋的主人提起童年往事,他只是旁敲侧击地提示秦霜叶,若青玉继续留在白芷身边保不齐哪日还会出现危险。说者有意,而听者则更是将这番话听进了心里。回到上阳峰的秦霜叶几乎抓着机会便溜进白芷的房间翻找,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极寻常的午后,她在一块墙砖之后发现了那半枚隐隐散发着温润青光的玉佩。

自那以后秦霜叶便时不时在入睡之后于沼湖湖畔醒来,她原以为莫非是自己突然开始梦游了,可几次三番之后她逐渐意识到自己似乎与先前的白芷一样被噬了魂。她倒未再向先前一样相信晏吟,反而是对他教给自己的符文起了疑,于是她选在一个清晨早早来到沼湖,将那些符篆一道道仔仔细细记了下来。

湖面之下便是另外半枚青玉,与秦霜叶手中的不同,它安静地躺在湖底,几乎就像是真正沉睡了一般。就在她打算离开之际,胎记处却传来了异样,接着便是一阵无法抑制的晕眩之感,待她再度醒来时,秦霜叶发现自己又一次出现在了先前白芷被噬魂后前往的方位。

右眼角的花钿之下胎记隐隐作痛,细微的撕裂感让秦霜叶不由将手覆了上去,此时的胎记已稍肿起,才刚触及便又是另一种钝痛。察觉事情恐怕并不如晏吟所说一般,秦霜叶于是匆匆便往梨林外赶去,试图在藏书楼寻找到能为自己答疑解惑的线索。因此她并没有发现那日的早晨,有两个少年躲在梨树之后看见了一脸苍白的自己。

秦霜叶第三次来到雪竹林的时候,晏吟正倚在廊下小憩,她不知为何并不敢有任何不敬,于是便静静在廊外的雪地里站着,直到黄昏来临,晏吟方才缓缓睁开迷蒙的双眼。

竹榻上的男子并不急着开口,他替自己倒了杯水,满眼笑意地看着不远处几乎已被大雪染白了头的秦霜叶。

见晏吟醒了,秦霜叶原想先行一礼,可真正想要抬手提步时却发现自己在雪中站了太久,四肢僵硬得仿佛并不是自己的一般。她也不是刻意不用护身咒,只是光用以压制胎记处诡异的裂痕便已消耗了她的大半修为。

面前的少女僵硬地摆动了几下四肢,方才迈出一步便栽进了积雪中,晏吟看着她那张从雪地里尴尬抬起的脸沉默了良久,最终,用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真是难看。”

听见这四个字的秦霜叶蓦地僵在原地,支撑身体的手掌埋在雪中渐渐从刺痛变为失去知觉,她直直盯着眼前的一地白雪,无数声音在那一瞬开始于她的脑中轰鸣,接着便是万籁俱寂,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无声。

她抬眼看了看倚在榻上的晏吟,那人嘴角的弧度完美又讽刺,他就像那些说书人口中的江行吟一般,永远地高高在上,永远都是世家子弟的楷模,即便他已成为晏吟十年之久,可此刻在秦霜叶眼里,他却是那么的令人感到压抑与恐惧。

“我的话半真半假。”长久的寂静之后,秦霜叶面前的男子轻启双唇,他的一字一句都清晰地传入了秦霜叶的耳中,刹那间世间的万千声响便又再度出现,雪竹林中的风声,远处的鹤唳,竹叶的飘零之声以及晏吟的话语。

“你不该信江行阙是个无能之辈,世上也没有牢不可破的封印。所谓的加固,不过是拿你去换白芷罢了。”晏吟说着从廊下走了出来,昂贵的衣摆一寸寸拂过泥上的积雪,最终停在了秦霜叶的面前:“可你心甘情愿,不是吗?”

小年夜这晚,秦霜叶抬头望着满天繁星,莫名想起儿时叶映波曾告诉过她,每一个人离开后都会化成一颗星星,她半信半疑地闭上眼,接着在心中许下了一个愿望,祈求神明,别再让她所亲近之人在她的面前离去。

顾海驾着鹓鶵一路向东,时不时穿过一片缥缈的流云,他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接着便由一空繁星取代了昏黄的斜阳。回过头再向昆仑域的方向看去,自天际渐渐升起无数灿黄的光点,比星星更密集又比萤火更耀目。

那些光点将昆仑域的上空照得透亮,远远看去仿佛一条铺在夜空之中的鎏金之路。

“啊,也不知道顾海和夏师姐有没有瞧见点灯。”苏子将手中的孔明灯松开,看着它摇摇晃晃向天上那些已然飞远的光点追去,他闭上眼,合起手掌,纠结了一番到底还是想不出许什么愿比较好,于是便望着那盏有些粗糙的天灯说到:“那就希望我喜欢的人都能平安喜乐的度过这一生吧。”

秦霜叶在这个夜晚独自一人离开了昆仑域,顺着那条她最熟悉的道路一路驶向天海云洲。

身后是被辉映成金色的闪耀天空,面前则是泛着海雾的漆黑浪花,她曾经和白芷说过,若是她不见了,便去一处寻她。那处是小时候叶映波带她去过的一座很小很小的塔楼,只有一个不断盘旋向上的楼梯。

那时尚且年幼的秦霜叶牵着叶映波的手站在楼梯的最底端向上望去,那些台阶一圈一圈绕成螺纹的模样,却在最中空出一片湛蓝的天空,仿佛神明的眼睛正注视着她。

木制的扶手与台阶被阳光照得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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