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身负仵作一职,顾白羽来到大兴王朝之后,也并没有少见过各地府衙的牢狱模样,然而如同眼下这般阴森恐怖又充满血腥之气的牢房,却是这么久的时日以来,她头一次见到的场景。
兰崖城的牢房设在地下。
透过长长的楼梯蔓延而去,却是没有半扇窗户开凿,更是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阳光漏入,照亮那整个漆黑牢房的,只有常年点燃不灭的熊熊火把。
哔哔啵啵的火星跳动之声,伴随着火光倒映在墙壁上的影影绰绰,不等那浓重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便已经是足够让初初进入这里之人,从脚底升起阵阵寒意。
当然,这些人中,并不包括此刻稳步走在牢房石阶上的苏墨轩和顾白羽三人。
及至见到严楷睿和那被抓起来的“假凶手”时,眼前的场景,却是并没有像是常太守遮遮掩掩所暗示出来的那般血腥不堪。
——虽然被绑在牢房里审讯,那“假凶手”自然是要吃些苦头的,然而却也只有一些看得见的皮肉外伤而已,尚且谈不上被严楷睿如何折磨虐待,更是扯不上有被屈打成招的痕迹。
如此看来,严楷睿此番捉来的这个“假凶手”,倒并不像是他为了交差而捉来的冤屈无辜之人,而是事先早就安排好的、用来牺牲以顾全大局一颗棋子,既然这样,他们几日的审讯和拆穿,倒是要再麻烦上几分了。
冷着眼眸将牢房里的环境状况环顾片刻,顾白羽便率先发现了这个问题,下意识地抬眸便向着身边的苏墨轩看去,迎上他望过来的沉吟目光,顾白羽便知道,苏墨轩也是瞬间就看明白了这一层。
不过,也只是稍微有些棘手而已。
“属下见过苏侍郎,顾仵作。”看到缓缓出现在牢房中的苏墨轩三人,原本抱着手臂站在一侧的赵以成,率先有所动作的开口出声,却只是拜见之后,便重归沉寂,毕竟,严楷睿还站在那里,自然是轮不到他说太多的话。
“苏侍郎的脚程也不算太慢,”像是听到赵以成的话之后,方才觉察到苏墨轩等人的出现一般,严楷睿缓缓转过身子,看着苏墨轩出声说道,面上的黑沉严肃之色,在这火焰的照亮之下,显出了几分说不出的诡异之色。
“既然苏侍郎带着顾仵作来了这兰崖城大牢之中,自然也是听到了那前去传话的捕快所言,如此,本侍郎也就不必多言,你我二人一同审案子便是。”
并没有丝毫想要同苏墨轩关系熟络的意思,严楷睿的面色,在看到苏墨轩和顾白羽之后愈发的阴沉起来,却还是有几分自持的,没有朝着跟在身后的弋阳看上分毫。
“听常太守说,严侍郎一早便来了这牢狱中审问犯人,现在已是正午,不知道严侍郎有何收获。”
话语之中同样没有客气的意味,苏墨轩一开口,便是直截了当的询问起严楷睿审问的内容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更是咬重时间的那两个词语。
“赵捕头,你来说吧。”不知是不愿同苏墨轩多说,还是觉得有向苏墨轩做汇报而自掉身价之嫌,严楷睿浓眉微微皱了一皱,对着赵以成出声的同时,便又重新转过了身子。
“回苏侍郎,凶手名叫张武,根据凶手的交代,他本是兰崖城外县多年前应征入伍的兵士,后来服役期满,便回到了会的一些技术本事,又积攒了一些军饷赏银,就在兰清村外的集市上支了个卖肉的摊子,做了一个屠户。”
耳听着严楷睿将自己推了出来,赵以成应声而答的干脆利落,反正他眼下同严楷睿在心里并不对付,能由自己的口多告诉苏墨轩一点儿线索,反倒是正合了他的心意。
“严侍郎带人将他捉拿归案的时候,张武正巧在暗地里绑架了一个无辜的过路之人,想要将那人塞进马车里带走,不料动作太大惊吓到了拉车的马匹,作恶不成,反倒是被严侍郎捉了个现行。”
说话的语气顿了顿,赵以成对着苏墨轩和顾白羽尽可能详尽却又简明的将事情讲述清楚。
“起初将他捉拿回牢狱之时,他并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也不承认自己便是出手伤了六个无辜受害者的案件凶手,直到严侍郎睿智之下,想出了验证的法子,方才让他哑口无言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汇报的语气平平淡淡,甚至于连夸赞严楷睿的时候,赵以成的语气里,也没有平日里别人拍马屁时的那种恭维谄媚的情绪,就仿佛他只是在单纯的陈述事情的经过,而并没有任何自己的思想情绪在其中。
“法子?”吐言出声,苏墨轩自然是知道赵以成特地将这件事情提出来,就是为了让他详细的询问出声,既然他已经知道赵以成同严楷睿并不对付,苏墨轩便索性遂了赵以成的心思,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自己的身上,找出什么马脚线索来。
“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没等赵以成回答出声,站在一侧盯着那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凶手的严楷睿倒是主动开了口,转头看向苏墨轩,他继续出声,道:
“既然受害者的关节四肢都被人恰到好处的斩开,而能精确地做到这一点的人,则是少之又少,那么,究竟他是不是凶手,自然是一试便知。”
严肃的嗓音中带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严楷睿将目光重新落回到凶手身上,似是回忆一般的继续出声:
“我让人取来了几块新鲜的猪脚猪排,让他拿刀去砍。没想到他刀刀砍在关节缝隙之中,没有丝毫损伤和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