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的大辩论开始了,甘奇自然不会回避,这是预热,改革之事一件一件,后面的纷争更大,此时先预热一番,也算是提前演习一下了。
十九岁的赵顼,一个头两个大,言官四起,一个个说得口沫横飞,他是汗如雨下,眼神看向甘奇,带着求助的意思。
甘相公听着,听得众多言官把话都说完。
直到司马光问道:“甘相公,诸位同僚说了这么多,还请相公解惑。”
终于轮到甘奇了,甘奇把笏板抱在怀中,慢慢开口:“诸位所言,不过两件事,其实归根结底是一件事,那就是钱庄到底是何人的钱庄,钱庄于国于民到底起了什么作用。”
有人插话了:“甘相公,莫看你拉了那么多人的股本,归根结底,终究是你自己占股最多,这钱庄还用问?自然是你甘相公的钱庄。”
“这话对,也不对。钱庄我占了大头,但是这钱庄里的钱,哪里来的?可是我一人的?朝廷周转不灵,有困难。钱庄聚天下民间之钱,借给朝廷周转,此事于国于民,可有利?若是这般办法不行,还请诸位出个办法,怎么替朝廷筹措钱粮?莫不是从诸位的俸禄里克扣?能以民众集资之法,度朝廷之困,此法难道不高明吗?”甘奇反问众多言官,眼神也盯着司马光在看。
司马光一时之间难以回答这个问题,回头看了看众多言官,有人出来答话了:“甘相公,集民间之财资,度朝廷之困,办法是好办法,但是缘何还要收朝廷利息?此举不就成了以权谋私吗?还是发国难之财,岂能说得过去?”
“民间拆借,为期三月,九出十三归。如此高利,却依旧有人趋之如骛借贷无数,朝廷借款,一借就是三百万贯之多,难道也借那九出十三归的款项?三百万贯,到手就只有二百七十万贯,三月之后得还三百九十万贯。这般利息高不高?能借吗?如今朝廷借款,到手就是三百万贯,三个月后还,只需要还三百零四万五千贯,这般利息,多吗?若是一点好处都没有,钱庄如何在民间筹集钱粮来供朝廷之用?我甘奇没有这个手段,且问诸位有没有这个手段,能不能说服汴梁百姓免费把钱拿出来给朝廷用度?”甘奇答着。
“你,你强词夺理,照你这么说,这国家就合该出这笔四万五千贯?朝廷既然无钱,那为什么不能把裁减冗军之事拖上一拖?为什么非得借钱来做?”
这话,说出了无数人的心声,许多人面色大喜,仿佛打到了甘奇的痛点一般。显然是许多人真这么想的,既然没有钱,那何必现在就做?不能等到秋税收上来了再做?
甘奇看了看司马光,见司马光还不说话,摇了摇头,说道:“诸位,我与你们算一个小孩子算的账。此时借三百万贯,多出了四万五千贯?若是拖三个月,朝廷得多出多少钱?十五万人三个月的基本粮饷,要不要付?这是多少钱?且不算其他款项,就说例钱,一人就算每个月给一贯五的基本例钱,十五万人三个月也是六七十万贯之多,里外一算,朝廷这是赚了还是亏了?这钱是借还是不借?”
这笔账算起来真不难,就是没有人去算。甘奇算出来了,满场自然哑口无言,甘奇这道理已经掰开揉碎说透了。
甘奇还看了看富弼,问道:“富相公以为呢?在下说得有没有道理?”
富弼脸上带笑,点头:“有道理。甘相公自然是有道理的。”
这笑面虎,真能忍。甘奇如此想着,又左右来问:“诸位以为,这钱,该不该借呢?”
司马光终于开口了:“那朝廷借贷之事暂且不提,却是那钱庄盘剥商户,甘相公也该解释一番才是。”
“盘剥,这词就用得不对。若是商户要把十万贯运到外地,车架就要好几辆,人手也要许多,还要防止半路盗匪剪径,又不免还要请人押送。耗时耗力耗费钱财不说,还安危难保。钱庄汇兑,解决了上面所有问题,让商户节约了无数人力物力与时间,难道这不是皆大欢喜之事?何来盘剥一说?难道商户运钱,就不用花钱了吗?本该就是花出去的钱,花去请车架与人手,与花费在钱庄之上,有何区别?怎么就盘剥了?”甘奇问着。
司马光还有一理:“甘相公,全国各地,城池驿站,无数人就靠着押送财物营生,你如此一来,岂不是断了这些人的营生?那他们该去做什么?你把百姓的利益给夺了,那百姓该怎么办?难道落草为寇?”
这是司马光一贯的论点,任何事情,都不能与民争利,朝廷任何政策,都不能害到别人。
这问题还真有些不好答,新兴产业,肯定就会打击旧产业,这是任何时代都会存在的命题。
甘奇却也应对自如:“司马中丞,汇兑是汇兑,只是对商家的。钱财还是要流通,还是有财物要运送,只是由钱庄代劳的此事而已。这些以押送财物营生的人,自然还有事情可以做,钱庄也要护卫人手,这些人依旧还能操持旧业,怎么就没有了营生?”
甘奇撒谎了,汇兑这种事情,就是为了避免把大量的钱到处运。只要钱庄储蓄起来了,资金量变多了,各地皆有储蓄资金,只要不发生全民挤兑现钱的现象,就大大避免了这一点,不必把钱到处运了。只需要把账目汇总即可,各地钱庄偶尔邻近互相周转一下即可。至于钱庄护卫,用不了太多人手。
但是甘奇撒这个谎,就是欺负这些言官不懂这些。以为汇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