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斯醉抿着唇不语。
雪暖汐看了他会儿,“该说的我都说了,该做的,我也做了,终究还是你生的女儿,你若是不心疼,我们这些旁人再心疼也是白费,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罢,沉默半晌,终究还是补充道:“孩子始终是孩子,犯了错,唯一能够毫无保留地原谅的便是我们当父亲的,昀儿能来,便是她愿意面对过去所做的错事,蒙斯醉,她知错了的。”
随后,转身离开。
蒙斯醉仍是呆呆地坐着。
……
雨越下越大,天色也暗沉了下来,不久,夜幕降临,入夜之后秋雨更加冰凉。
幕府的门口两盏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照亮着门庭,也着凉了司予昀瘦削的身躯。
她已然浑身湿透,却仍跪的背脊挺立,眉宇则低垂。
冰凉的秋雨不但凉了她的身躯,也凉了她的心。
父亲,他真的不肯原谅她吗?她别无所求,她只想亲自跟他说一
声对不起!这一辈子她欠了许多人的,可亏欠最深的是父亲!那个生她养她,不管什么时候都护着她的父亲!
然而,她却从最初的敬爱,一步一步地视他为仇敌!
倏然见,静夜中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司予昀猛然抬头,额上的雨水涌进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隐隐的只能看见一个身影撑着雨伞步出了大门。
那身影很熟悉!
她猛然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让视线可以更加的清晰,随后,便见到了那个她一直盼望见到的人!“父亲——”
她挣扎的想起身,可是,双腿早已发麻的动弹不得,而她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却让不让叫唤,“父亲!父亲——”
她挣扎的欲爬向他。
蒙斯醉手上的雨伞掉落在了地上了,心里所有的坚持再这一刻化为了灰烬,这是他的女儿!他的亲生女儿,他一手养大的女儿!若是她不好,那是他没有养好!是他没有教好她!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她?有什么资格不原谅她!?
孩子幼时的一切一幕一幕地在他的脑海中回现,她第一次叫父君,第一次独立行走,第一次为了他受委屈而难过,第一次开口认真说长大之后保护他……
这是他的女儿!
他曾经引以为豪,曾经疼入心扉的女儿!
蒙斯醉冲下了门口的台阶,冲入了雨帘之中,将往他爬来的女儿扶起,“昀儿……”
“父亲!”司予昀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仿佛害怕下一刻他便又会拂袖而去再也不愿再见她!“父亲……”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感觉……
父亲!
他真的没死!真的……
“父亲,女儿不孝……女儿不孝……”
当日皇宫响起丧钟,当时她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辈子她再也见不到他了,连亲口跟他说一声对不起也做不到,随后,豫贤贵君病逝的消息传入宗亲大牢,她更是绝望了。
母皇去了,父君定然更随。
那种死寂般的绝望笼罩着她,一直到了她得知登基的人是司予执之后,心中方才涌起了希冀!接着,固全宸皇贵君殉葬、凤后病逝的消息借来传来,她更是肯定心中的希冀!
母皇是绝对不会让一个身怀异族血脉的人登上大周皇位的,她一定没死!即使当时她无法明白母皇为何能够放下着锦绣江山,可是却坚信母皇还活着!
几年之后,司予执膝下犹空,朝中掀起了过继一事,没过多久,宗亲大牢内的狱卒忽然间对她热情不已,那时候她得知她一向不待见的女儿竟然成了太女!
那时候她便知道,终有一日她会走出宗亲大牢,她能够亲自去跟父亲说一声对不起!
她唯一害怕的就是父君等不到她走出宗亲大牢的那日!
司予执倏然驾崩,司升正登基,她知道,她还是有机会的!果然,不久,司升正下旨赦她出宗亲大牢,可是她却不能走,因为她不知道父亲在哪里,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她知道司升正赦免她不过是为了稳固她的江山,所以,她拿此作为要挟,果然,大皇姐来见她,可是,却仍是不肯告知她她想要的消息,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出了宗亲大牢之后,她去谢恩,那时候,她跪在她的女儿面前,却没有丝毫不甘屈辱,不是宗亲大牢的十二年磨灭了她的意识,而是她输了,没有输给母皇,输给了那个她最看不起的二皇姐。
她不知道司予执究竟和母皇有什么交易,让她如此死心塌地,甚至宁愿绝嗣,但是景泰十年,她为大周所作出的已经让她不愧大周这片锦绣江山,而母皇也没有食言,大周皇位能者居之,的确如此。
出宫之后,她在大皇子府,襄王府,安逸王府来回徘徊,为的就是得到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而她也没有失望。
他们果真活着,而且活的很好!
他们在彭城!
所以她来了,到了彭城之后,她打听了许多慕家的事情,那些事情让她知道这十年来,他们果真过的很好,可是,她却怯步了,不敢登门,一直到
了那一日,她方才鼓起勇气,可是,母皇却对她视若无睹……
“父君……父亲——”
司予昀倏然松开了手,猛然往后挪了两步,然后磕头,“父亲……对不起……对不起……”
“昀儿……”蒙斯醉泛起了泪光。
司予昀抬头,“父亲……是女儿不孝……对不起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