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就是漫无边际的闲聊,维克多发现亚特伍德就是一头执拗的公牛,凡是认定的,别人的话他都会自动过滤掉或者曲解成有利于自己观点的。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非常排斥到南去,不需质疑,他回家的愿望是强烈的,但强烈的情感被放置在了明天,昨天、今天或者是以前的时光,他对南方是抗拒的,这两种感情被分成两块,整整齐齐码在同一个方向却又鲜明的截成两段不同的时间,分布在同一地点的不同时间轴上。
伊恩和维克多相视一眼,不知道这就是他真实的内心,还是时间乱流维持运转自然流失的不必要部分。但在无限的轮回中,他的想法都是不固定的,不可琢磨的,仅在三天当中,他就看到了他有时充满对爱情憧憬,有时充满宗教的严肃,有时充满生活的困顿,像突然冒出来的尘埃,纷纷杂杂,簌簌坠地。拥有一个活的正常的自然人所具备的一切特征。伊恩甚至一度怀疑,打破这个时间乱流的唯一方法,是否只有杀掉他这一种。他十分愿意给他一个解脱,打破这永久的桎梏。但他的兴奋和期待,他的希望,在一刹那,会变成何种的绝望与不甘,他想到这些,心都是柔软的。但是,这种柔软真的是仁慈的吗?放任真的等于善吗?他很难判断。
夜仿佛被墨汁染过一遍,一阵阵风划过天际,经过屋顶时带落片片木屑,大地上的一切都隐藏在静谧中,只有间或传来的树叶摩挲的细碎声,时间似乎从未这么安静过,又或许本来就是这般安静。天上的云可以不必在意自己的仪态了,无论飘渺的像轻纱,还是和野马一样,淡的、浓的、灰色的、白色的,都不会惹得下面的人潸然泪下或手舞足蹈了,它们终于自由了。
木屋外面的巨树们,它们是否也都个个松懈了,或坐,或躺,挤满荒野,像郊游的绅士们,放浪形骸,反正除了夜游的东西,谁都看不见它们。墙壁缝隙里,石头下面,草窠间,树底下,虫子们都累了,慢慢的,一切都静下去了。黑夜让孤独变得深邃,孤独在黑夜升华,没有星星和月亮的打扰,犹如睡莲般悄悄地绽放。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村子里住着一位女孩,她没有父母,一直独自一个人住在家里。村子另一头,有一位男孩,他们一同出生,一起成长。那时候年幼的他们总是一起玩乐的玩耍,并且许下了终身的约定。”
“几年后,女孩长成了美丽的姑娘,男孩也长成英俊的小伙子,他们成了一对恋人。然而,小伙子为了生活,不得不去很远的地方。临走前,小伙子承诺一定会回来,他反复叮嘱姑娘一定要等他回来,姑娘答应了,尽管心中不舍,但不得不送恋人踏上旅途。”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姑娘的心在等待的煎熬中支离破碎,她不断的祈求上苍让心爱的小伙子赶快回来,但小伙子却杳无音讯,再也没有回来。姑娘放不下心中的思念,总是跑到山坡上,祈祷奇迹出现。”
“几十年过去了,姑娘成了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她依然每天到山坡上等待爱人的归来。而在等待的同时,她心里时刻都在想着心爱的少年,终于有一天,老婆婆回忆两人年少的甜蜜时光,并慢慢的闭上了眼睛,而她的身体就变成了美丽的桔梗花。”维克多说完了,他取出一棵干枯的花朵,递给亚特伍德,“蓝紫色的桔梗花,生于山坡草丛之中,少生于林下,象征着无望的爱。”
“真是感动死人了,可怜的人,小伙子为什么不回去找心爱的姑娘呢?”亚特伍德接过干枯的花,仔细的看着,“这让我想起了我的莉莉,我是多么想把这个传说讲给莉莉听,把这朵花给她看看。我一定会回去的,我们会结婚的,我们的房子一定建在村子的另一头,和大哥家隔得最远,一定高于地面,用纯松木,杉木、橡木、榉木统统都不用,因为莉莉说喜欢松木发出的味道。屋内房间一定要多,把牲畜隔开,我们不愿意和它们处在一起,还要都开窗,便于通风。我原来的家,即使白天都黑乌乌的,满屋子牛粪的味道,臭烘烘的。院子一定要大,沿着墙角种满鲜花,院内种些卷心菜、洋葱、大蒜、欧芹、芜菁和鼠尾草,屋子旁种植罗勒,莉莉煮饭时可以随手采摘罗勒叶。我们的孩子,都随我信仰橡树之父,都能自由进出森林,这样,不论老大、老二等都能娶老婆。我们就这样过一辈,死后葬在我们经常去玩耍的小山丘上,再也不分开。”
亚特伍德絮絮叨叨的说着。
“没有反应,难道他永远都不能清醒了吗?不可能,时间乱流都是脆弱无比的东西,得想个更能刺激他的方法。”伊恩同样有些感慨地听着维克多诉说的故事,有些失望的看着如痴如醉的亚特伍德,忽然,他的手不经意摸到腰间,摸到几块硬硬的金属块,他猛地挺了挺腰杆,顿时有了计较。他拿出其中一块,朝亚特伍德扔过去,朝他说:“接着!”
亚特伍德一手接住了维克多抛过来的东西,摊开手,惊愕的看着手掌中间的东西。它圆溜溜,黄澄澄,历经岁月轮回依旧动人,任凭时光蹉跎亘古闪耀,跨越时空承载地位与实力。它是大自然的馈赠,是太阳洒落人间的汗水。它散发着贪婪的气味,再没有其它东西比在它有更多的卑鄙和欺骗。那一抹金黄色呀,是毒气,是种罪恶,不住往灵魂里钻,沉甸甸的地贴在你的手心上,甩也甩不掉。“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