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恩记得那时他所在的位置恰好是一条延绵的山脉的末端,山脚下河水蜿蜒流淌,消失在山那边。
他虽不知道身在何方,但根据日间所见,却自明白原野茫茫,荆棘牵漫,千里无烟,附近根本不可能存在人家,更不可能有城镇。
但山那边轰隆隆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分明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
他爬到树的最高处,眺望河谷的另一边,电闪火光,雷鸣风啸,大地为之震动,草木为之荡晃,声势异常惊人。
此时大概已经下半夜,月亮被浓烟遮住了,疏星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浓黑将空间染透,万物相融,分不出任何形状,只有火光涌动的那个地方牢牢吸引着他的视线,仿佛是世界的中心。
条条阻隔的山体变成一层层浓淡的模糊的剪影,火光伴随着略带延迟地轰隆爆炸不住脉动跳跃,山的那边染成了暗红的血色,无数宿鸟惊悸乱飞,扑闪的翅膀边缘俱都镀着一圈血色的发光的红边。
鸟群背后,闪电像银蛇在半空游走,火球如流星坠落,地火似岩浆喷出,俱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势。
滚滚浓烟铺天盖地,狂怒的火焰猛烈爆发,火光一窜一跳地闪着,撕破无边无际的暗幕,似乎欲冲破黑夜的束缚,飞腾天际。
那么激烈的战斗,那么大的声势,那也是伊恩生平第一次遇见,他几乎怀疑是两头恶龙在那边争斗。
爆炸声仿佛在漆黑密封的空间里迸裂的鼙鼓,震颤着他的灵魂,燃烧着的树木屑和干燥的土尘石块朝四面八方绽放,没有明显针对的目标,只是控制不住的结果,纷纷向山那边坠落消失。
那里火海肆虐,疯狂的火浪一个接着一个,张牙舞爪地想要把一切都吞下去。热气流带起的狂风盘旋着扫过树梢,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吹过他身体,黑发乱舞,衣服猎猎作响。
这是魔法的力量!
少年的眼中带着狂热痴迷地望着山那边,完全忘记了危险——那边随时燎原的山火和危险神秘的魔法师或魔兽。
“如果我拥有这样的力量就不会走到今天的地步了……”他内心忍不住地去这样想道。
虽然,理智不厌其烦地告诫他赶快离开这里,因为在这非人的对决中他和被卷进去的虫豸没有任何区别,只要不是太愚笨的人早就走位上了。
但是,那边却分明一股特别的说不出的力量吸引着他,吸引着他的灵魂,吸引着他的全部,就像铁末遇到磁石,任凭他的内心百般抗拒,都不能抵挡那股致命的吸引力。
‘轰!’
一声更加巨大无比的爆炸,震荡扩散到四面八方,山脉和空气都不禁在微微颤抖,大地与大地相连的大树簌簌不停地颤抖。
山那边的熊熊大火已经吞没了大片的森林,满天的火光撕开浓密的夜幕,天空中的乌云卷成一圈圈漩涡,巨大的树冠犹如翻腾的滚烫的海水,在狂暴的力量下久久不能平息。
站在远处的少年同样感受到了那无比强大的压迫力,手扶着的巨木出沙沙地絮语,那是自然万物发出的战栗。
可是,那股冥冥中的神秘的声音一直在召唤着他,随着战斗的激烈,心中的感觉越发清晰,他仿佛听到了悠扬动听的呼唤声,阵阵拂过耳际,就像传荡在大海中的塞壬的歌声。
那里有什么?他说不清楚,可能是机遇,可能是陷阱,更有可能是死亡……但是,他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还会害怕失去吗?他已经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
如果那里神灵赐予他的机遇,那么强大,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强大,无论是人,是魔鬼,是巨龙,还是其它魔兽?可以获得的话,那怕是放下尊严乞求,可以得到借力,他都心甘情愿,而这一些仅仅是冒一点个人的风险……
在最后的一霎间,赌徒的心理战胜了他的理智,他再也抵不住内心的那股冲动,他抱住树干,‘呲溜’一下溜下树,迈开腿就往山那边跑去。
当他离开树冠,树林中没有光,就连仅有的星星,都先隔着烟云,再隔着树叶,他根本看不到脚下的路。
他跌跌撞撞地朝那边跑,不顾一切,耳边是挂打树叶时发出的响声,脸上火辣辣的,又痒又痛。
他一次又一次跃起,一次又一次落地,一次差点踩空,几乎崴伤脚,趔趄着直扑倒在一棵树干方才停住。
他用手撑着树,轻轻活动下发麻酸痛的左脚,抹掉满头汗水,空气中已经散著焦灼的气味。
在森林中狂躁与宁静微妙的并存,远方无数荧荧火光点在树干和草丛间游离漂浮,仿佛是自由自在的小精灵,每风吹树浪稍停住的时候,他就能听到前方发出的噼啪微响。
他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喉咙里因剧烈运动而造成的堵塞和冰凉的感觉缓解了不少。
他感受着大地的震颤,向着前方的火光,忽然无端想起了扑火的飞蛾,心中竟有了些许慷慨悲壮的感觉。然后,他挺起胸膛,不再犹豫,义无反顾的往前冲进火焰。
他迅速地在繁茂的密林和飞腾的尘烟中快速穿插,爆碎的木片和崩飞的石块打的树木枝条断落叶片纷飞。
仿佛是幸运女神太摩拉眷顾,他低伏着身躯,像一只伶俐的山猫,时而避开倾倒的巨木,时而躲过飞射而来的流炎,穿梭于其中。
当他接近山那边的爆炸的中心,在一块巨大的巨石后猫起来时,除了满身的擦伤外,全身上下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