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蝶只好去厨房煮好两个鸡蛋放在碗里,附上一张写了字和画了笑脸的纸条搁在他门前,迅速敲了两下门躲回旁边自己屋里,悄悄在门口观察。
没动静,再敲,还是没动静,幸好柳公馆的两层楼不算太高,她想了个辙,把鸡蛋和字条放在提篮里,找来一把梯子放在外墙柳秦伦卧房阳台旁边的位置,爬到阳台下方,一个大力将手里的篮子扔上阳台便跑。
这招有效!栖蝶刚下梯子,抬头就见柳秦伦从阳台探出头来,两人对望一眼,栖蝶像是做了亏心事,拔腿又跑。
柳秦伦随她的身影一路望去,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头看脚边提篮里,她不顾生命危险送来的道歉。
他换上一身干净睡衣坐在阳台的摇椅上,那一巴掌后续的痛仍在他的身体里蔓延。他拿起一只热乎乎的裂了壳的鸡蛋,去了壳,滚在火辣的左脸上。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在面对他意识不清的第一反应竟是一个重重的耳光,他就痛得无法承受。
痛过后,沉淀后,又因为纸条上以表歉意的笑脸和那句:小女子无心冒犯之举,还请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可好?
终于还是情不自禁地笑了。
这些年,多少女子想与他亲近,想成为他心无旁骛的爱人,在被他拒绝并表现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腾戏码无果后便转移了目标,所以这个世上,柳秦伦固然只有一个,可同他一般优秀的人却是大有人在,从前的他对于爱情几近嗤之以鼻,所以才想出了把婚姻大事寄托在铭记之心上的法子。
既然无法求心,那就只好求德。
从无心恋爱到终于动心,他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现在对自己没有爱情,所表现出的反应亦出于本能,倘若她遂了他的想对他爱护有加,那一定不是她的本意。
他要的是她的本意。
能吸引莫宸不忘的她的本真,也正是他为之动心的关键。他看着重新戴回左手指上的铭记之心,虽然现实使他痛不欲生,可他愿意去做那只涅重生的凤凰。
她没有在莫宸的爱情里做一个隐形的爱人,是她的骄傲使然,性格使然,正是他一直期待一直等待的爱情本相。
他确定,这个是值得他爱的女人。
莫宸给不了她的,恰好他能给。
他要逐步感化她,逐步替代他。
栖蝶洗完澡,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她和柳秦伦,到底算什么关系,兄妹不是兄妹,朋友不是朋友,像一种介于朋友和情人间的关系,她离不开柳秦伦,柳秦伦也离不开她,他们之间相辅相成,是必须携手共进的亲密战友。
相反,她离得开莫宸,莫宸也离得开她,他们之间除了一个共同的童年再无其他交集。这些日子,她几乎已经被家人说动了,但终究是难以趟过心里的坎,她甚至有些讨厌自己的优柔寡断,或许她和莫宸、柳秦伦皆是注定,可是她需要时间。
一九四零年九月十二日,农历八月(小)十一,听母亲说,这天是永延夫家老爷的生日,定在这天过门,取个双喜临门的意头。
因江家和夫家冯家都是旧式家庭,婚礼按照传统礼节办。
当清晨的鞭炮声、乐队吹打声响彻整个陆家巷子,所有人都赶到江宅观礼,狭窄的陆家巷子被人群包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一觉醒来,已是八点,栖蝶慌忙整理好自己,准备出发,竟在大门口看到柳秦伦早已备好车子等在那儿。
她呆了一呆,急忙上了车。
车子很快将她送到陆家巷子,她匆忙下车,又见柳秦伦跟着她下了车,顾不上那么多,两人同时伸出手拉起彼此的手,往江宅方向一路奔跑。
“那是柳秦伦和柳栖蝶耶!”
一声划破天空的尖叫在喧闹的人群中炸响。
围绕在江宅外面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惊讶地跟着发出声音的人的目光朝进来的方向望去
两人走向人群,栖蝶几次想要松开的手都被柳秦伦猛地牵紧。
两人手牵着手,在人群主动往两边让出的过道上向前走。
栖蝶非常不适应在陆家巷子这个人人都认识她的地方和柳秦伦这个本就自带神话而瞩目光环、整个乔都八城最具话题性最神圣的人这样亲密,她害怕再听到上次那些鄙夷不屑的议论,江永念也就罢了,柳栖蝶和柳秦伦都是高高在上的身份,不该有一丝一毫的污点。
因为这方与众不同的安静,吸引到更多的人围聚过来一探究竟,她几乎是被柳秦伦护着向前挪着步子,在一道道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周遭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人们的目光穿过那道醒目的红色光源,像欣赏电影明星似的看着平日里只能在报纸上看到的柳秦伦活生生的出现在他们伸手便可触摸的眼前,羡慕着被柳秦伦紧紧护在怀里的她:
“这江家的永念丫头可真福星高照好福气呀,当年能成为柳公馆的三小姐,如今又得到柳秦伦少爷的爱护,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说不定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柳公馆的少奶奶了。”
“可不是,咱们也算能沾点光,见一见柳少爷的真人儿,乔都八城第一位哈佛大学硕士,可是为咱们江城争了大光了。”
“是啊是啊,咱们整个江城也就永念丫头配得上他了,想想那天,一人之力在日本人面前救了大家伙儿,谁家姑娘还有那个本事?”
说着说着,人群里就响起了如潮般汹涌热烈的掌声,栖蝶身在其中,只觉脸上烫得厉害,掌声响彻在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