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对视,良久的沉默,无论再有多少个良久,该结束的始终都要结束。
栖蝶一咬牙,平静地、认真地看着他说:“可惜,我们始终都要面对自己身负的责任,人生不仅只有爱情,更有活在这个年代的大义。我们都应该更潇洒释然些。”
“所以从今天开始,我们已经不需要它了,我柳栖蝶和你莫宸,从此桥路分明,也许看在童静峰和柳如嫣的份上我们还是亲戚,就因为是亲戚,我们更要自重。”
她的声音很轻,很坚定,有着毋庸置疑的决绝。
莫宸感觉心脏骤停,他用仅能使出的一丝气力撑住沙发扶手,撑住已渐软塌的身体,全身颤抖得再也无法动弹。
他侧过身子侧过头,泪水模糊了他的眼,只那么轻轻一眨,便哗哗落下,痛苦之至,他咬住自己的拳头,狠狠地咬住,不让哭声蔓延。直到咬到拳头出血,他才弱弱地开口问:“一年之约……还算数吗?”
栖蝶低下头,不忍看他,只听他颤抖的声音里的痛苦和哀求,她的心就痛得无以复加,自己的这番话如刀刃,不仅绞得他五脏俱裂,也将她的心绞成了碎末,她忍住了眼泪,不能在这个与他诀别的关键时刻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忍难过。
是的,她不能,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与他说再见,绝不能前功尽弃。
她不能和他多耗,多耗一分钟,两个人就多一分痛苦。
栖蝶重新抬起头看向他:“你该知道,从我发现菀儿的身份开始,我们之间的交往就不再有意义,你处心积虑安排菀儿在柳家做你的眼线?”一提及菀儿,栖蝶的情绪开始爆发,歇斯底里地冲他吼,“没有柳家父母,江永念早就死了!哪里还会有现在的柳栖蝶?你这么做,和不折手段的日本人又有什么区别?!”
他再也听不下去,出声力争:“我是让菀儿去照顾你的?!当年我和康子顾着奔波乔都八城,根本没有时间去照顾菀儿,与其把她凉在家里,倒不如安排去你那儿,我知道你就算不知道菀儿的身份,也对她很好。你不能把这种好心好意完全抹杀。”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栖蝶失望地摇头:“你利用菀儿对你的爱来照顾我,你有没有想过菀儿的感受?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以爱我的名义做伤害我的事,对不起,你的这份用心我承受不起!”
栖蝶情急,说得亦有些急,缓了口气又道:“如今我只问你,你把菀儿安排到哪儿去了?”
“我根本从来没有要隐瞒你,所以当菀儿回来跟我说,你发现了她的身份,我意料之中。今天她做完了这顿饭,我让她去童公馆了,以免你们碰上了尴尬。”
“那么,就请你好好待菀儿,好好爱你的妻子,尽好一个男人最该尽的职责。”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要走。
莫宸大步冲上前,栖蝶听见声音旋即转过身去,高举右手做出一个开枪的动作抵住他的脑门:“不要碰我,不要逼我,我不想对你使用武力。”
她绝情又尖锐的话音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刺进他的胸膛,刺得他满心血淋,痛,使得他再也使不上力气往前移步,无奈又无助地立在原地,看着她转身出门,毫无余地昂扬离去。
此时的栖蝶,理智已经完全占据了大脑。
因为她深刻地知道,就算一年之约算数又如何?就算他变回莫慈又如何?正如他为她所想,不想再过以前贫瘠的日子,她又何尝不是一样的为他所想,勉强在一起的后果她不愿意承受也承受不起,放手,是对他们最大的解脱。
离开一心花邸,喷涌的泪水哗哗而下,她捂着嘴巴,一路慌忙而逃,她迷茫地一口气跑出别墅,眼睛被刺眼的阳光射得头晕目眩,体力再也撑不住痛苦,在跑出一心花邸大门,双腿一软晕倒在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饭店,脑子清醒后,天已经很黑很黑了,只有床头柜上亮着一盏微弱光线的台灯。
脑子仿佛清醒了很多,身子也舒畅了很多,她看着眼前的柳秦伦,他一直在边上为她打扇,不间断地为她擦拭脸上的汗珠,才使她感觉到了凉快。
柳秦伦见她醒了,将她的身体扶正,送上来一杯温开水,温柔地对她说:“喝点水,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栖蝶摇摇头:“我没胃口。”完全没有印象地看着他问,“我怎么回来的?”
“我送完威尔斯夫妻回到一心花邸,看到你和莫宸在一间房里说话,便等在门口,后来看到你出来晕了就抱你回来了。”柳秦伦不自觉地捏紧了手里的毛巾,紧张地试探地问,“你们……吵架了?”
栖蝶自水杯中抬起头来,微微一笑:“最后一次了,从此,柳栖蝶和莫宸只是单纯的亲友关系了。”
“……”
柳秦伦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哽,他原本应该高兴的,投掷的这一把赌终究是赢了。可是,看着她苍白的脸,努力对他微笑,他丝毫高兴不起来,心疼得厉害,他宁愿她对他嚎啕大哭一场,把心里所有的伤痛都释放出来,但她没有。
柳栖蝶到底是柳栖蝶,没有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没有因为和最爱的男人分别而对人生生无可恋。
他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但通过这两个月的观察,两人之间是一种过命的情感,都在以不伤害旁人的前提下克制着,隐忍着,守候着,唯独栖蝶是在苦苦等着,等着某天那个人能真正来到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