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整栋教学楼的人争先恐后地提着包往出口赶,正值饭点,教学楼最靠近食堂方向的侧门,人密密地从门口一直堵到楼梯间。

陈霰白被挤在人群里,随着比肩继踵的队伍缓慢挪动,放学后的气氛轻快无比,四面八方聊什么的都有,三食堂新开的粤菜窗口、演唱会门票的黄牛价还有计算机二级到底什么时候考,这些琐碎又热闹的日常,如封锁线一般把她隔离在孤岛上。

自手机关机后,她脑袋里就“嗡嗡”的吵成了一片,霍慑发来的“陈蕊”两个字带着零碎的回忆翻上来,一帧帧几乎化成了拳头,擂在她心上,回忆的后劲铺天盖地地压过来,她低下头偷偷伸指头在眼角位置点了点,原来自己还没有流眼泪。

她顺着人群走出教学楼,站在豁然开阔的台面处匀了两口气。

旁晚的风透着凉意,正漫无目的地四处晃荡,夕阳散发着柔和的橘粉色光辉,她还闻见了一点从旁边人身上传来的柑橘香水味,若有似无的芬芳在秋风里显得格外清冽,她被这香气引得下意识多看了那人两眼,有些意外的是,香水的主人似乎脸色不太好看,与果香有着强烈的违和感,像一连着几天没有睡好觉的模样,面容憔悴,睁不开的眼睛陷在黑眼圈里,她在陈霰白眼前极疲倦地打了一个哈欠,接着脚步虚浮地走下台阶,陈霰白见她走去了图书馆的方向。

冬天将至未至,陈霰白理了理包带,单亲家庭的日子好像也就这样,白远山把她养到这么大,既没有亏待过她,也没有特地补偿过她。她爹十分擅长四平八稳地生活,他人虽然不冷漠,但架不住本性话少。一切都很好,只是他从不跟她提陈女士的死。

她对死亡的认知从陈女士开始,不在了的意思就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了,白远山不提,久而久之她也慢慢习惯了对这件事保持沉默,霍慑今天突然发消息来说,她妈妈是殉职的,纵使看到那行字的时候,她确实想揪着霍慑问清楚,但人从本能上往往趋向于逃避伤害,她情绪因为“陈蕊”迅速掀起惊讶和奇怪的感情,而此刻又迅速地缓和,原本脑袋里争吵不休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她知道霍慑没有恶意,可她突然不敢问霍慑在说什么了。

***

霍慑看见对面“对方正在输入……”,等了一会,陈霰白什么也没发来。

他上翻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表达,用词准确规范,标点齐全,除了有一点违规的嫌疑,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他又看了两遍,才堪堪得出结论,可能直呼人家父母的名字不太礼貌。

一个装着药盒的塑料袋被丢在他身旁的塑料椅上,他立即心虚地把手机锁屏了,抬眼一看,来人是苏崇,当代活雷锋不仅交了费还顺手帮他拿了药。

以防苏崇听到他刚刚在想什么,他决定重新开始一个话题。

“我觉得你最近,”霍慑若有其事地皱眉,“不太对劲。”

苏崇其实心情不错,工作完成了百分之八十九,剩下百分之十一还可以交由警|察叔叔完成;另一方面霍慑烫伤也处理好了,按照他死要面子的德行,也不会裹着纱布去找胡不恤治伤,诸事皆顺,乐得苏崇想吹口哨:“你想多了。”

见苏崇不搭话,霍慑翻着眼皮搜索了一遍苏崇身上的槽点,又换了一个话题:“啊,你投诉还剩多少来着?”

这句话扎得苏崇心一个对穿:“……”他把药房的塑料袋砸进霍慑怀里,这个人还是被烫死算了。

***

他们俩人一前一后走进协会大厅,霍慑手臂上的纱布分外惹眼,他本人迈着长腿,目不斜视地往电梯走,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赶着工作的大佬气息,没注意到四周的人纷纷侧目他今天的造型。

他这个多灾多难的体质在协会里远近闻名,如今日常外出都能带伤回来,简直是锤上添锤,一口气坐实了倒霉蛋人设。

他刚要走过前台,正掏手机检查陈霰白的回复情况,原本趴台子上小憩的前台姐姐醒了,她头上卡着一圈螃蟹造型的午觉神器,公司的门面担当顶着一个红螃蟹脑袋也是十分有个性。她睡眼惺忪地看见霍慑手臂还呆呆地“吧咂”了一下嘴:“又伤了?记得走医保啊,协会给报工伤的。”

陈霰白一个话痨明明看到了,但是一个字都没有发过来,看得霍慑略有些心不在焉:“嗯,知道了。”

前台今天没化妆,脸比平时淡了许多,长发被大红色的枕圈箍得微微有些炸,她打着哈欠揉了揉脸:“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女孩说话,就去学学苏崇,”她看着刚刚停好车走过来的苏崇,“我看他跟胡老师没话找话的时候就挺好的。”


状态提示: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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