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的一瞬间,他们看见一个园林工人打扮的人,正背对着门站着,听见门口地动静不慌不忙地扭头望向他们两人,那人眼睛布满血丝,在看见苏崇的那一刻,脸上竟缓慢地扯出一个“他乡逢故知”般的微笑。
陈霰白在苏崇身后,苏崇站着光喘气也不出声,没人解说,她搞不清楚现在什么情况,于是她探出头,错开苏崇这个障碍物,默默地往前瞄了一眼。
那个陌生人身旁的浴缸里,静静垂下来一只人手,那只手一动不动地抵在地上,骨节分明,虽然是个男人的手,指甲却修得十分整齐,只不过结合手腕和胳膊部分的皮肤来看,这个人恐怕长期缺少光照。
陈霰白心跳鼓动起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往浴缸方向走了两步,浴缸里躺着一个不知生死的男人,她颤抖地盯着那个人苍白的侧脸,心里轻轻喊了一声:“霍慑?”
霍慑指缝里隐约渗着血,她腿一软几乎站不住,伸手拽住苏崇的胳膊,听见苏崇攥紧了手里的水果刀,微不可闻地说了一个名字:“甘望。”
她以为苏崇在跟自己说话,诧异地看着他。
那个陌生人听见“甘望”这个名字没有否认,他略略扬起眉,抿了一下嘴唇,显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说:“你们两个送过来做什么,我又不要你们的。”
苏崇不懂他这时候扮什么无辜,但听完他说的话,突然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顾及到甘望的身份,他扔下手里水果刀,朝甘望扑了过去,咬牙道:“你怎么敢——”
金属刀刃坠地,尖锐的一声敲在瓷砖上,陈霰白如惊弓之鸟,吓得跌在地上。
甘望被苏崇猛地撞到了地上,他既不慌张也不反抗,仿佛早就料到苏崇会如此反应,看苏崇一贯温和的表情上裂出一点愤怒,反而十分配合地笑了两下。
“我遇到了一个剥夺者,”甘望被苏崇按住脖子,艰难地问他,“你听说过剥夺者吗?”
苏崇不可置信地愣住了,甘望怎么会知道剥夺者?
甘望得空喘了两口气,面上带着三分嘲弄,用气声提醒他:“苏崇,你不能伤我,我还是霍慑的志愿对象。”
听见“霍慑”两个字,陈霰白闻言看向甘望,看见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趁此刻没人注意她,她伸手把地上的水果刀捡了起来,悄悄插在外套口袋里,用手紧紧压住了。
苏崇换了个姿势,把甘望拉起来,从背后别住他的手,确认控制好了甘望后,他对陈霰白说:“去看看霍慑怎么样了。”
陈霰白突然被点名,下意识捂住了口袋。
等反应过来是苏崇在喊她,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站不起来了,于是按着口袋跪在地上,朝着霍慑用膝盖爬过去。
浴缸盛不下完整一个腿长手长的霍慑,他差不多是靠坐在浴缸里,头歪在墙上,脸色简直和墙砖融为一体,苍白得可怕。陈霰白把一时间所有能想到的神明都求了个遍,终于哆哆嗦嗦地伸手在他脖子上压了一会,霍慑的皮肤很凉,她直到现在才明白自己对“死亡”一词,近乎一无所知。
密不透风的绝望笼罩住了她,她感受到霍慑颈部皮肤柔|软的触感,心想:“霍慑他是死了吗?”
这种认知又让她十分不甘心,她以掐上霍慑脖子的力度,重新把指头压在他的侧颈,用力按了一会,这段时间,各地区隶属于不同神话题材的神仙们又被她混在一起求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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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惊讶于自己身上女杀手的潜质,这位杀手明日之星就接着被十指连心带来的报应诛灭了。
陈霰白疼得恨不得蜷在地上,眼前的甘望却突然向她前倾了身体,陈霰白没能躲开,被他伸手勾住脖子。
甘望把下巴轻轻压|在她肩膀上,他凑得这么近,陈霰白闻见了他身上的热气混着血的味道,胃里翻起来一阵恶心,准备破罐破摔地吐在这个变|态身上。
甘望看向一脸戒备的苏崇,对他露齿而笑,笑容意味不明,总体观感十分阴森。陈霰白听见甘望在她耳边对她说:“你们小心。”
他一字一顿,在她耳边吐字极为清晰:“你们自有天罚。”
说完他按住肚子上的刀口,一手打开卫生间的窗户,当着他们的面,从窗口纵身跃下。
苏崇赶紧冲过来扶住呆掉的陈霰白,她被苏崇托着胳膊扶起来踉跄了一步,继而脱力地跪了下来。
救护车来得很快,苏崇让陈霰白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她才想起来自己手上翻卷的刀伤,其实不是随便处理一下,过几天就好的小创口。
在救护车上,陈霰白看着自己身上沾的血,垂头丧气地想,预言最后还是不准。
梦里那些黏黏糊糊从霍慑身上淌下来的血,原来是她自己的,怪不得她在梦里会哭得那么惨。
陈霰白问身旁的苏崇:“霍慑就是因为甘望溺水的吗?”
今天发生了太多事,苏崇提心吊胆到现在,累得几乎说不了话,轻轻点了点头:“嗯。”
霍慑丧失能力这件事肯定也和甘望脱不了关系,陈霰白对躺在担架上的惨人产生了别样的同情。
甘望逃走前跟她说“他们自有天罚”,让她想到甘望对苏崇炫耀的“剥夺者”,两句话同样高深莫测、晦涩难懂,她转头见苏崇眼睛都快闭上了,卑微地问他:“我还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苏崇听见她想问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