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德帝点点头,他知道此时自然会有其他人站出来反对绥安公主出嫁。
自己说什么也敌不过形势,且看明日乌延国的使者进了昊京,他们又该怎样炒作一团。
周尧木讷的看着绥安公主,“这是那个不远出嫁,而自己逃跑的公主殿下吗?”他在心里不止一次的闻着,不知这个女子到底经历了什么,忽然就做出了这番变化。
绥安公主说完此话,便重重叩了三个头。
站起来后,她转向礼部尚书,对孔与德说道:“孔尚书,奏章我就不写了,不过我的意思已经明白表达了,你们礼部也该着手准备相应的嫁仪了。”
孔与德唯唯称诺,此时,他不知该说什么,若是王道教化要去东南,那西北之地也只能先委屈公主去行一遭了。
至于公主此行,能否将王道教化也布施于乌延国,那就得看造化了。
不知为何,孔与德的心里却觉得憋的难受。
当时说好的初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变化了。
上位之后,你看待事物的观点会渐渐变的不一样。
不光是权利角色的转变,而是需要斟酌的人和事太多了,每一方面都需要照顾。
那就总要有得失先后,总要有轻重缓急,至于这种权衡的标准,他现在还没有完全掌握。
这是每次在权衡的时候,他都不免会心中隐隐作痛。
为宦不易,他现在才慢慢理解老师说的话,这真的不是一条容易走的路。
绥安公主走出去老远了,一些人还是看着她的背影不肯转身。
“这就是我们鸿音王朝的公主,懂礼仪,知进退。
看看你们那些窝囊样,我们只要通过联姻跟乌延国永结盟好,那发兵白芷国就是以正义之师,涤荡东南的污秽。
我们婆罗洲不该存在这样的虎狼之国,壶镜国早就该被消灭了。”
孙侍郎再一次跳出来,他用他那极具煽动性的语言,开始发布言论。
一些人开始附议,“臣附议,臣附议。”
一排排的人,开始跪倒,他们愿意看着别人的累累白骨铸成不世的功业。
而他们自己可以躺在盛世功名上洋洋自得,觉得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彰显功名的最好的时代。
孔与德只觉得胸中烦闷,有些东西在胸中鼓荡,喉头也是甜甜的。
但他努力平复了心情,将那些异样的东西咽了下去。
这就是自己要与之周旋的同事,这就是自己要献身奉献的国朝。
他不经意间抬头去看御座上的那个人,只见宣德帝一脸的漠然,似乎这些人的争吵都与他无关,而将要取得的功业也与他无关。
宣德帝的眼神空洞,不知是望着大殿角落的什么东西,他似乎不在乎大臣们说什么,也不在乎议政这个程序,他只想做他想做的。
可是,他被困在这里,被困在这大殿之上,困在这御座之上,困在这昊京王城之中。
孔与德发现,举目望去,这大殿之上,竟都是可怜之人。
没有人去理会白芷国的王子,仿佛他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反而是那个度悠,开始慢慢的跟大臣们闲聊,他想得到确切的消息,鸿音王朝是不是真的愿意去解救白芷国。
而解救之后,他不敢想,如果现在他还能拿得起刀,或许他应该自己回去,而不是借了鸿音王朝的兵。
他看着陷入失神之中的三王子,“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三王子却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他睁大了双眼,将里面不断涌出的泪水用袖子擦了又擦。
他逐渐看清楚御座之上那个人的无情,宣德帝仿佛对这一切都不关心,即使是刚才绥安公主进来,他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波澜。
按理说,他唯一的妹妹远嫁,难道不该劝阻,不该延期,不该想到替代的好办法吗?
可是宣德帝只是默默的应允,别无一句鼓励或者安慰的话。
其实,今日是舒太妃灵主入思陵的日子,对于这对兄妹,今日都是难捱的一日。
加上远嫁的事情,怕是两兄妹都是愁肠百结,无法排遣吧。
度悠悄悄来到孔与德身边,他似乎看准了这个人是一个足够了解朝廷的重要角色。
“孔尚书,我们白芷国命悬一线,还请贵国援手啊。”
孔与德回身道:“好说,好说,这是这能否成形,最终还是陛下说了算。”
度悠顿时觉得孔与德是一个无可限量的任务,在大家还在拘泥于议政的流程和是否该多拉同党支持的时候,只有他看到了,鸿音王朝这匹马车真正的驭手,是御座之上的那个人。
宣德帝从来不是摆设,不是挡箭牌,若要征战,他必然是亲征,若要议和,他必然亲自去谈判。
只是他的双目中露出的那种倦怠,让人看不出他的态度。
“以孔尚书之见,陛下会派兵吗?”
“度悠大人,你不是一直在等明日的乌延国使者入京吗?
我们现在说什么都还是太早了一些,你说呢?”
度悠用手指揉了揉他肿胀的眼睛,因为几日来都没有好睡,他的眼中都是红丝和阴翳。
“熬了好几日了,度悠大人今夜就好好睡一觉吧。
明日才是大阵仗呢。”
“谢孔尚书指教。”
看三王子还瘫坐在地上,度悠慢慢去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缓了缓精神。
在这个异邦,两个人是彼此最后的依靠了。
孔与德在一边看着,忽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