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庆三年秋,琅嬛阁的少阁主遗孀入宫为云婕妤,在昊京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当消息传进玉姒耳中时,她不可置信的张大了嘴巴。
云婕妤,婕妤的品级跟淑媛虽然不相上下,但云这个封号,却不是一般人能用的。
普通宫人,也就在品级上直接冠上姓氏,例如卢才人,张美人之类。
玉姒入宫,虽然有了淑媛这样正五品的高阶品级,但依然没有特别的封号。
云婕妤人还没入宫,先是加封云婕妤,又是赐住碧霄宫,这阵势就是宠妃之兆。竟比自己这个太师的孙女,还要荣耀几分。
玉姒曾经以为自己是最懂表姐的人,但现在她发现,她从来都不懂。
本来以为表姐厌恶宫廷,喜欢山林意趣,连选择的夫君也是琅嬛阁少主这种江湖人士,而不是朝中权贵之子。
她总以为,表姐会像那山中神仙,一直过着飘渺清幽的隐居生活。
万万没想到,表姐还是踏进了这个她曾经最鄙夷的宫廷。
在告休时,她回去忍不住质问祖父,“为什么,为什么是衡英表姐?
你们不怕整个昊京的人,看我们太师府的笑话?”玉姒的声音随着她的愤怒高昂起来,甚至有了几丝颤音。
“笑话,我看谁敢?”裴太师拍了拍椅子的扶手,颇有些生气。
“玉姒,你们一个是我的孙女,一个是我的外孙女。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老夫也很为难。”太师脸上逐渐露出一些懊恼,毕竟玉姒是他最爱的孙女。
从小娇养,如今让她受了这般委屈,他的心里也不好受。
玉姒气地睁大了双眼,“要不是祖父支持,衡英表姐怎么可能进宫?”
“她为什么不能进宫?她跟皇帝两个人你情我愿,我这个老头子能管得了吗?
再说,你入宫也半年多了,皇帝对你如何,你难道心里没数?
衡英若是能得了皇帝的欢心,于我们裴家也是极好的。
何况尧还将两个女儿嫁给舜呢,老夫不过是见贤思齐。”
玉姒听祖父这般说,也无法辩驳,只好讷讷道:“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我与衡英表姐做那娥皇女英便是。
只是金兰之情,我愿意认,她愿意认吗?
她可不仅仅是我们裴家的外孙女,还是琅嬛阁的儿媳妇。”
“那个短命鬼早死了,还提他作甚?何况江湖术士,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也就衡英那傻丫头,当年非要嫁他,八成是随了她那酸儒父亲的痴劲儿,看上琅嬛阁那些藏书了。”
太师停了一下,一口气说了这许多,他有些口中发紧,提起旧事,也还是难免有些伤怀。
喝了口茶,他舒缓了一下口气,又交代道:“玉姒,你是我的亲孙女,我自然是待你更亲近一些。
你也不要多想,做好自己的淑媛,早日诞下一男半女才是正经事。
你再想想,我为何给你取名玉姒?”
“祖父是取法九州的太姒,她端庄贤淑,生了武王。周室之兴,皆由太姒起。”
“还算你明白,生了贤王,这才是你一世的依傍。”
“是,祖父教训的都对,只是皇帝总不来我的重华宫,我还能去拉他不成?”
“这个也要我教你吗?后宫如战场,你这般畏手畏脚,怎么能杀敌制胜?”
“杀敌制胜?”玉姒重复了一句,她从未想过宫廷也是需要兵法韬略的。
小时候,她遥望着那高高的宫城,觉得能住在皇宫里一定是快活极了。
等到自己刚入宫时,见到那些巍峨的楼阁,那些华丽的装饰,那些对着自己叩拜的奴宫女太监,心中就升起无限的豪情来。原来站在高处,是这样好。
可是今天,她开始灰心起来,高处不胜寒啊。
玉姒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回去跟娘亲说体己话。
母亲性子和善,从来不喜争强好胜,府中上上下下都称活菩萨,虽然对女儿也是爱若珍宝,但实在也拿不出什么好主意来。
娘俩说了一通话,只惹得眼泪两行,终究无益,也就散了。
倒是从小服侍的一个老嬢嬢,看不过去,细细的盘问了玉姒一番。
两个人关门闭窗,低低絮语了好一阵子,玉姒恍然大悟一般出门去了。
回到宫中,玉姒睡不安稳,拿出表姐送自己的沉香骨扇,看了又看。
虽然是表姐妹,玉姒和衡英从小却经常见面,两个人的感情也分外的好。
当年众人惦记三皇子时,玉姒年纪还小,她不知表姐为何忧伤烦闷,也不知家里人为何那样喜庆。
她那时还没有进宫觐见的机会,唯独一次,祖父带她去凤鸣山郊游,回来时遇见了三皇子的车驾。
那是一个秋天,漫山遍野的红叶仿佛把凤鸣山都染红了,看着颜色鲜艳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绮丽惆怅。
三皇子远远下了车驾,过来给祖父见礼,在皇子中也算难得的谦逊。
玉姒藏在马车的帘后,听到祖父唤才害羞的转出来。
一边躬身行礼,一边细细地打量这位传说中让少女失魂落魄的英俊皇子。
只见他一袭绣金纹的紫长袍,头戴英雄冠,脚踩淡云靴,遥遥若高山之独立;一张面孔雪白,目如点漆,唇若施脂,身姿是天然的fēng_liú文雅,像翠竹苍松一样坚挺清明。
玉姒看的顿时呆了,原来三皇子是这样一个形貌,怪不得大家都说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各个惦记当三皇子妃。
可是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