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定他们调查组回北京后,李勇想到了,自己对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公司的情况,还真是不了解,这种不了解,其实是自己有意在回避,有明哲保身的味道,下意识地觉得,只要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他们的事,就和自己无关了,其实怎么可能。
就像张晨那天说的,自己要是出事,他不可能不管,他其实早就在管了,从知道自己调去北京,他给自己打电话的那番表示,不就是在管吗?
有一天万一,他们真的要是出事,他李勇真的可以不闻不问?不闻不问就心安理得了?现在看看,显然也不可能。
人不是活在真空里的,你不可能把自己从现实的生活里抽离出来,只变成办公室门上的一个职务名牌:“副市长”,或者开会的时候,会议桌上摆着的那个名牌:“领导”,你不可能只生活在这两个名牌后面。
李勇想到,自己到杭城之后的种种,似乎都是想把自己缩到这两个名牌后面,明哲保身,自己每天上班下班,接打电话无数,但就是不打张晨和刘立杆的电话。
他们似乎也知道什么,虽然说上次的断交没有成功,但他们也感觉到了,他们和自己之间,不再是在海城时候的楼上楼下关系,也不再是自己在贵州的时候,他们到了,自己可以赖着他们,让他们出钱的关系。
他们之间,已经有一条无形的鸿沟,他们因此,也从来没有给自己打过电话。
本来无话不说,巴不得天天泡在一起的朋友,空间的距离近了,实际的距离却已经远了,李勇在这个城市,自己把自己活得很孤单,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有时候晚上没事,他情愿骑着自行车,一个人在街上到处乱转,也不去张晨和刘立杆他们那里。
虽然他知道,要找他们很容易,一个电话的事,但从元宵节那天晚上,他和张晨、刘立杆,还有其他的很多人一起吃完饭后,就再也没有在一起过,也没有打过电话。
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变得不那么平等了,市长和市民之间,没有什么鱼水情,那都是骗人的鬼话,要不然,市政府的大门口,就不需要武警值班了,真正和市民接触最多的信访办,也不需要把它移到大院的外面,和大院完全隔绝开了。
无一例外,几乎全国所有的各级政府机关,大家约好一样,信访办的大门,都是朝院门外开的,这就是最实际的关系。
张晨和刘立杆都是识相的人,他们知道,自己再打李勇的电话,就是打扰,而从李勇这边来说,他不是缩起来了,不是明哲保身嘛?直到这次老定来了,才让李勇知道,自己实际上,是缩不起来的,兄弟之情,不是那两块名牌,可以格挡的。
老定的话,也提醒了李勇,老定说他给自己排雷了,让自己避免被带到坑里,李勇想到了,为什么老定可以这样做,自己不可以呢,自己为什么就不可以给自己排雷,多去了解一点张晨和刘立杆,他们如果不是雷,你还怕会爆到你吗?
哪怕你这样做,还是明哲保身,但客观上也是保护了他们,他们不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而是常年在水里游,早就已经湿身了,湿透了,哪怕作为一个朋友,自己有没有责任去提醒他们,当心,不要溺毙?
李勇不担心张晨,张晨所做的事情,相对比较单纯,不管是工厂也好,外贸公司也好,体育用品市场也好,湖畔油画馆也好,他和权力之间,没有那么多的交集和勾兑。
现在做企业的,要是溺毙,如果不是资金的问题,十之**,就是因为没有处理好和自己这样的,公门里的人的利益勾兑问题。
李勇对张晨不太担心,一是张晨本身,就不太喜欢和外界打交道,他喜欢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才是他舒适的生存区域。
二是,他所干的事,不是那种只有寄生和依附在权力之上,才可以生存和壮大的,他和相关部门的关系,之多,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送送烟酒,这样礼节性的往来。
这种关系,说得清道得明,没有什么危险性。
而做到他现在这样的规模,衙门里的小喽啰,已经不敢去招惹他,而每个部门当家的,和他也会保持相敬如宾的态度,毕竟,他那里好了,是给自己贴金的事情,而他,还真的不需要仰自己鼻息,他的公司和业务,还真是,你想帮忙也帮不上。
你能给全世界发文件,命令他们下单给半亩田,还是可以号召,全体消费者都去买半亩田的服装?
李勇比较担心的,还是刘立杆那里,虽然现在各地,土地基本已经实行了招拍挂,土地本身的猫腻已经少了,但依附在土地上面的,仍然有巨大的利益,李勇自己干过这个,哪怕这一块,不是他分管的,他也一看就明白。
比如,土地虽然全部实行了招拍挂,但大家前期缴纳的,只是一个保证金,后面土地出让金的缴纳,就是有弹性的,还没有明文规定说,你拍到之后,必须多少时间之内,缴纳全部的土地款,就是有这样的规定,仍然是可以创造出各种的理由,迟缴缓交,或者分批缴纳。
就算什么理由也不去创造,相关部门,也还可以选择,睁眼或者闭眼,而闭眼的时间,也是可以人为决定的,这睁眼和闭眼之间的差别,那就大了,利益,就更是巨大。
对一家房地产公司来说,如果你只有两个亿的资金,按现在的地价,你只够拍一块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