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薄南风,你竟然还活着……”
不知她这句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亦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江爸爸死了,而薄南风却还活着?
秦秋彦桃花眸子淡淡眯起来,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瞒不过。
张口唤他:“妈……”
一个称呼足以说明一切,江妈妈那双干涩的眼,当即泪两行。
身体颤了颤,晕倒过去。
秦秋彦眼疾手快,马上伸手去扶,不至于看她跌倒在地。
“妈……”
“奶奶……”
几个人一口同声唤起来。
再顾不上买东西,送江妈妈去医院。
江南抱着晕倒过去的江妈妈一直哭一直哭,一种恐惧铺天盖地,那么想闪躲,那么想逃避,到底还是来了。她就知道会是这样,像是一种会复加的痛,总要想起当年的江爸爸……
于是更加抱紧江妈妈,呜咽着说:“妈,你不能有事。”
秦秋彦薄唇抿得很紧,喉结动了动,却像是说不出话来。
秦凉坐在一旁拉着江妈妈的手,时不时的唤:“奶奶,奶奶……你醒醒啊……”
江妈妈就跟熟睡过去的人,怎么叫都叫不醒。送到医院马上被推进抢救室去,老人家高血压,这样气火攻气,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惊悚,身体怎可能承受得了。
抢救室的门一关紧,江南身体顿时瘫软下去,仅存的一丝力气被抽干了,连血液似都冷凝住了。
秦秋彦抱住她,到走廊的椅子上坐下。
“放心,妈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说起来的时候,却那样无力。
江南当年也没想过江爸爸会有事,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可是,当她知道一切的时候,江爸爸已经入土为安很久了。她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看到,听江妈妈说,也是急血攻心晕倒了,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哭得厉害,心口那里压着一口气,仿佛连呼吸都困难起来。枕在秦秋彦的肩膀上,半个音节都发不出。
秦凉站在一旁看着,知道江南很难过,他看着也很心疼。默默的拉起她的手,攥在掌心中。
江南的手冷透了,就像是一只死人的手。
秦凉想不出她到底有多恐惧。
秦秋彦却怕她这样一直哭一直哭,最后自己的身体也哭出问题来。只能抱在怀里一直安抚,轻轻抚着她背。
“江南,你要冷静一下,否则哭出病来,妈要是醒了,看到你这样该怎么办?况且我们要照顾她,你不能先垮下去了……”
江南也想坚强,却无论如何都打不起精神来。
就像盛夏的午后,睡觉的时候最容易被睡意魇住,想醒却无论如何醒不过,做着各种各样的梦,意识隐隐是跟现实接轨的,又深陷在梦境中无法自拔。眼皮似有千金重,想睁都睁不开。那种感觉其实是很痛苦的,安心的睡一场觉大抵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一般都是在人高度紧张,或者精神疲惫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现象。
江南对这种感觉很熟悉,类似考研,考司法的时候,漫长的一个夏天,都是在书山题海中度过。制定了紧密的时间表,总有这样那样的书要看,题要做……眼见就已经睡过头了,可是头脑中那样疲惫,空调的声音嗡嗡响。拼命的想醒来,却醒不来。自己潜意识里不停的唤着,听到自己的声音隔着萧索的烟雨重楼之后。
眼睛抬起一下又闭下,即便是睡着,大脑却不肯停止运转,做各种各样的题目,试卷也是换了一套又一套,明知道都是假的,那样辛苦,根本都是徒劳,也不会有半分的提高,时间还被蹉跎过去了。
那种源源不绝的无能为力,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一种煎熬。
其实这些年,读书停止了,翻看厚重的法条卷宗的日子也停止了。有的时候睡梦中却依旧十分忙碌,奔走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赶在江爸爸咽气之前跪到他的床前,跟老人家道一声走好,谢谢这些年他的养育之恩……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来得及。潜意识中也是这样说,不停的告诉自己,醒过来吧,醒过来吧,离那时候已经过去很久了,不过就是一场梦……可是没有办法,睡梦中奔波的脚步不肯停止,就只能一直跑一直跑,连心都跟着那脚底板一起磨出血泡了,可是醒不来。
就像有生之年想起来,永远都愧疚不已。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煎熬啊,她怎么可能不怕?
所以,明知道有这样的一天,也知道不可能一辈子瞒下去。却仍旧想做一只蜗牛,将柔软的身躯缩在壳里。因为那感觉实在太痛苦了,她真的害怕悲剧会重复上演。
江妈妈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些年身体大不如前。不会比当年的江爸爸好。真相对他们这把年纪的人来说,就像是一种催化剂,反正不会是越来越硬朗的那一种。
无论当年的真相是什么,又有多少苦衷多少内幕,无论如何江爸爸却因此丧了命。在江妈妈看来,就不再会是轻易能渡过去的坎。
江南甚至自欺欺人的想过,要是能瞒上她一辈子多好……
如果恶梦注定要缠身,会将人的心灵一辈子困入其中。她想,就只让她做一只琥珀好了,不要再将秦秋彦也一并困进来。
但是,她知道,如果江妈妈再有什么闪失,秦秋彦的这一辈子只怕也要在这样的愧疚与煎熬中度过。
江南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