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南说话间喷出一口难闻的浊气,因为连续几天的熬夜辛苦,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孝服,外披了一件长麻衣,头上箍着一圈粗麻绳,可他脖子上那条粗粗长长的金项链格外耀眼。
林振南在说话时习惯性地扬起手来,手上的那几枚戒指,绿翡翠和蓝钻石戒面闪着耀眼的光彩。
俞敏俪被那点光闪得突有了一阵恶心的感觉,一时间无法将眼前的他与之前那位欢侃寿山石时两眼熠熠焕彩的迷人形象联系起来。二叔虽说曾反对过她和林书轩的恋情,但在她们婚后却并不失长辈的慈爱。在许多回的小聚中,林书轩的家族里就数二叔与她最有聊天的话题。
一阵眩晕袭来,俞敏俪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林书轩赶紧扶住她,一连声地发问:“俪俪,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俞香兰正与林书轩的母亲、姑妈等女人寒喧。听见林书轩紧张的声音,一群女人纷拥过来,俞香兰关切地问:“俪俪,行不行呀?”
林书轩的母亲一脸焦虑紧张,只有林振南的妻子,林书轩的二婶,满是见过大世面的淡定:“没事!没事!一定是饿了,怀孕的女人最禁不住饿。赶紧哟!盛些吃的来,一人吃俩人补,我们家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吃的了。”
立时就有人奔到大厨房舀出了一大碗的香芋头煮米粉,俞敏俪硬着头皮吃了几口,脸色倒也开始回缓,但她的腰部下坠的不舒服感依然存在,可在众人纷杂声中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林书轩的妈妈期期艾艾地小小声说:“来都来了,去祖厅里向爷爷的灵柩行个礼吧!”
俞敏俪刹那间心跳加速,脑中闪过刘娜母亲那张衰竭无神的脸庞。她突然间后悔了自己来这里的决定,可怜地向林书轩递了个求救的眼神。
林书轩迟疑了一会儿,却压低声音说:“人都来了,不去灵堂也是说不过去,我陪你去吧。”
女人们围着俞香兰,彼此聊得正欢。
俞敏俪起身换上了孝服,林书轩握住她冰凉的双手。一路走过,旁边有人在互换眼神,低声地嘀咕:“快看,她就是书轩的老婆。果然不假,看上去就很娇气,我们兴化女人哪有几个像她这样的?”
祖厅在林书轩家的右侧,是林振南倡议新建的独立两层建筑,林振南兄弟们都各有了新房,祖厅平日里不常使用,只在家族有喜丧事时开放。祖厅的外观古朴生香,内部分成了前后庭。入大门玄关后,分左右两侧进入天井,天井过后属前庭,亦是大厅,天井往大厅的两侧立着一根根漆得血红的柱子,后庭和二楼的房间可住人,也可用于仓储喜丧事席宴所需的烟酒等物。
今日祖厅的正门用黑色的绸布绕上,红柱子也绕满了黑绸布,只为的是不让喜庆的红色显露出来。
爷爷的相片顶着一朵大黑花,四周裹着黑绸带,高高地挂在前庭大厅的正墙上方。照片里的爷爷神色威严地注视着走进灵堂的每个人,照片下方是一方香鼎,正燃着粗大的香柱和蜡烛。
一部油漆成黑色的棺木摆在正中央,黑黝黝地闪着光,有着无声的庄严。
俞敏俪来不及悲伤难过,她的心又一下子收紧,在这个充斥着黑色的空间,她感到莫名的紧张和压抑。她竭力地安慰着自己:只是一副棺木而已,里面躺着的是书轩的亲爷爷,也是我的爷爷,他是我的亲人!狐君大人,请自重
林振南的一只手还在握着一位被称为陈书记的手,另一只手不耐烦地向林书轩父子摆动着。
林书轩父子尴尬得不知再说些什么。
俞香兰坐立不安地等林书轩回来,时间一分一秒毫不停歇地溜走,眼看着傍晚时分到来,令她愈加烦闷。
探视过女儿好几回后,她看眼前越来越吵杂,忍无可忍地开口说:“亲家母呀,书轩的爷爷过世,我们必须得来一趟,俪俪做晚辈的得尽礼数。只是她脸色看着不太好,我怕有闪失。我们福宁有个说法,怀孕的妇人不走丧场,怕不小心被冲撞了,那是不吉利的。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她跟我先回福宁,这孩子从小不认生床,我担心她休息不好。”
林书轩的母亲早把俞敏俪的难受看在眼里,心想尚在腹中的孙子若有闪失,那得是千刀万剐的罪过。她忙应说:“我找书轩说去,让他找辆车,等你们吃完晚饭再走。”
可她话音刚落,二婶呲着一口金牙搭着话说:“来都来了还走?书轩的堂弟,我家小健,他老婆不也怀着呢?我们也不敢大意,都找人测过了,生肖犯冲的才怕煞气,该回避的,都已通知回避的了。”
俞香兰微微来气,但还是克制住自己,尽可能地用商量的语气说话:“婶婶说的是,怪只怪我家俪俪不争气,她身子弱,前些日子已经把我们吓了一大跳,我这当妈的不得多紧张点,何况医生也有交待。”
“能出什么事?我们家祖宗会保佑她的!现在的医生尽瞎说,六七个月的宝宝强壮着呢,还怕掉?我们又不让她干什么活。出殡那天,要是不想走路,也安排了马车,她可以跟老人孩子一起坐马车。亲家母,您就放一千个心好了!”婶娘说得气势磅礴。
林书轩的母亲无奈地望着俞香兰,俞香兰也无奈地对她说:“您说过俪俪是你们林家的人,相信你们也一定护她周全。”
俞香兰忍着生气坐上车独自回家,在车里时不时用劲地揪着衣角,却也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里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