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香兰要筹办了一场盛大的超度法事,俞敏俪只好受命带俞婉娉回国。
在莆田广化寺的法事堂内,几尊灵牌在一张硕大的台面上一一竖开。
俞香兰将俞婉娉的生辰八字写在一张红纸上,并示意她跟在自己身后。
俞婉娉的双手高擎一柱粗大的香柱,遵照奶奶的吩咐,在心中不停地呼唤那些已逝去亲人们的名字,看着那张写着自己生辰八字的红纸跟许多张灵符一并焚烧。在呛人的香火中,灵牌上刘娜二字生刺刺得令她辣眼泪目。
俞婉娉抗拒着眼前的一切,却又莫名地渴望自己能有通灵的能量,哪怕就一小小会儿,她只问问外公外婆,母亲究竟在何处。随着内心的无限挣扎,她开始泪如雨下。她只愿意相信母亲隐遁于人世间的某个地方,而不是奶奶所设想的地狱或是什么畜生道等莫名其妙的地方。
俞敏俪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法事堂内的一切,法师们穿梭的身影和时抑时扬的佛乐声溶合成一幕极肃穆悲壮的场景。
秋雨成丝纷落,潮湿了俞敏俪身上的衣裳,她的心雨已然滂沱。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时间已不早了,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再回婆婆家中。
一早出来时,婆婆叮嘱她要回家多住几天,说要给她炖人参鸡汤,可她却觉得婆婆言不由衷。她突然间厌恶起自己的敏感,也厌恶着自己的曾经懦弱。
林书轩本计划好了回国的日期,并已买好了机票,可后来听俞香兰坚持说要俞敏俪和俞婉娉回国,只好退了自己的机票,改订了她们俩人的机票。
在订了机票的那天,俞敏俪听林书轩耐心地对林妈妈解释说:“妈,主要是娉儿要上学,她的假期就只那几天,就先让她们回国,我留下来看店。”
林妈妈难掩失望地大声应道:“什么都别说了,你就赚钱最重要,老婆也最重要,其他的全不打紧。”
林书轩结结巴巴地说:“您跟爸说一声,等她们一回来,我就马上飞回去。”
他回头见俞敏俪正充满忧虑地看他,又忙安慰说:“没事,我问过二叔了,爸爸的身体硬朗着,只不过有点小毛病,迟一点回去看他沒多大关系。”
俞敏俪亦不多问,只在行李包里多塞了一些新西兰的特产品。
回国的这几天里,俞敏俪一开始的确感受到了林书轩家人的情真意切。
昨天晚上,大家开开心心地吃饭,开开心心地欣赏她从国外带回的礼物。
林妈妈指着桌上的蜂蜜和牛初乳粉说:“我的胃老毛病多,这种新西兰特产蜂蜜还真管用,你爸吃那粉也很管用。多亏这几年你们寄了不少,这次又带了这么多。”
林妈妈的脸上满是惬意,就连二婶也有一脸的满意之情。
二婶那张依旧富态的圆脸堆满了笑意,:“新西兰的奶粉着实质量好,我家那几个孙子虽说不小了,还是天天吵着要喝奶。可这玩意儿真沉,也够难为你了!”
俞敏俪笑笑,:“我和娉儿将衣裳尽可能地搭在了身上,包里全塞了这些东西,一两的行李数都不敢给浪费了,只想着家人亲戚们都喜爱这些东西。”
二婶的笑容更加甜美,:“俪俪就是懂事!我家小健那口子远不及你。她每次出门,大包小包的,全只装自己的东西。”
二婶边说边瞟了瞟林妈妈,:“我说大嫂,有文化的人身上优点多,他们更懂得教育孩子,不像我们这些乡下女人一天到晚尽扯没用的。”
林妈妈脸色一沉,:“书轩可一点都不好,他总是自以为是。”
俞敏俪心中蓦然生戚,连忙自语般地说:“哦!我忘了打个电话问问我妈妈,明天我该几点去广化寺。”说完忙转身去到另一个屋子。
婶婶望着俞敏俪的背影,啧啧地叹说:“沒生过孩子的女人身材就是好!女人的好身材全被生孩子给糟蹋了。书轩会宠人,不要她身材变样。”
林妈妈不甘地应说:“书轩不懂事,有他后悔的时候。”
婶婶话锋一转,不怀好意地说:“生不生孩子,全由女人说了算。合该咱们林家倒了大霉,撞上了那么个人,做了女人不想生孩子,还连带着把书轩给拐出国了。”
林书轩的父亲喝止说:“你们都少说点!我有时也想不开,但想他们都出了国,外国人都想得透,只要他们小日子能过得好,我们不用管太多。”
二婶:“国内难道就不如国外好?出了国的人就跟个乞丐逃了荒,哪有好日子过?”
林书轩的父亲鼻子一哼,:“各有各的追求,闲人不用瞎操心!”
婶婶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告辞而走。
俞敏俪打完电话时见二婶走了,想再跟公公婆婆说一说话,抬脚往他们的屋里去。
“二婶那嘴刻薄,可说的也是我的心里话。她什么都好,就是不下蛋,让人喜欢不起来。”林妈妈在低声说。
林爸爸:“不怨人家阴阳怪气,只怪我们没本事,管不了自己的孩子!”紧随的是一声长叹。
屋里声音虽小,俞敏俪在外却听得清楚。她一时感觉寸步难挪,呆立了许久,上了自己的睡房,一夜却无法入眠。
俞敏俪安静地立在雨中,心中潮浮着:
望尽无际无涯
生命的相约应在
那个虚无的岸
心香燃尽在盏盏心灯的前头
心灯的光??还亮在渡口
心狱无门打开
我的悔恨如这纷雨
早已轮回
盤石上的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