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华宇每当回想起临走时诸葛筠无奈悲凉的眼神,心口就如千斤巨石压住,难以释怀。那是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悲凉,是空有一身抱负却无处施展的无奈,如此复杂深刻的情感,岂是一个疯子所能表露的?万一,万一诸葛筠所说都是真的呢?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毒草般扎根心底,让他坐立不安。
诸葛筠或许在玄冰谷外罕有人知,但在玄冰谷内绝对属于最知名的囚徒之一。马延东禁不住诱惑,误练功法走火入魔的事情被当做典型事例,讲给每一个初入玄冰谷的弟子知晓,让他们引以为戒。
诸葛筠的歪理邪说乃是禁忌,无人敢私下触碰。
到了中午用餐时,自有人拿叶华宇打趣说笑,问他是否看懂了丙区牢房内的神秘天书?千万别步马延东后尘,沦为人人耻笑的对象。叶华宇唯唯称是,都不用去刻意打听,便得知马延东变成废人后无颜见江东父老,遂隐居于玄冰镇上,靠出售米饼、米糕维持生计,几乎不再露面。
他是咎由自取,或是别有隐情?
假如马延东是被人暗算,导致他走火入魔,而对方事后又能抹平诸多疑点,彻底掩盖住真相,其势力之强大不想可知。叶华宇与之相比,简直如蝼蚁和大象的比较,人家随意一踩,便能把他碾成粉身碎骨。
一日光阴匆匆而过。
到了夜间,另有执法堂弟子入谷接替看守之责。杜嵩之、叶华宇等沿原路返回镇上,自行散去。
叶华宇先回到住处,确认无人关注监控自己之后,才悄悄溜出门去,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四处闲逛。夜色漆黑,天寒地冻,偶有零星的雪花飘落,阴影中也不知是否有人潜伏窥探。叶华宇穿街走巷,终于在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家米饼作坊。
这作坊极小,门口虚掩,门缝里透出淡黄色的灯光。
叶华宇先左右瞥了一眼冷寂的巷子,走上前夺夺轻扣门板。
“是谁呀?来了!”门后传来一把软糯的女子声音。但听足音轻响,门轴转动,一位成熟婉约的女子现身出来。她身材高挑,青丝如瀑,容貌端庄,眉眼柔和,与叶华宇打了个照面,惊讶地扬扬眉,问道:“这位小兄弟面生得很,莫非是初至玄冰镇吗?”
叶华宇道:“是的。”
那女子微笑道:“我家的米饼这么有名吗,居然劳动你连夜登门求购?”
叶华宇单刀直入道:“我不买东西。我找马延东马师兄。”
那女子眉心一皱,冷冰冰道:“你是谁?找他做什么?”
叶华宇道:“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马师兄。”
那女子堵在门口不耐烦道:“他的一身武功早废了,现在除了枯坐等死啥也不会。你走吧,别来骚扰我们!”
叶华宇道:“若马师兄今天不肯见我,我明晚再来拜访。”
那女子脸上浮起恼怒之色,气道:“你……”
忽听一把低沉浑厚的声音道:“晓眉,让他进来吧!”
那女子跺了跺脚,咬着下唇闪开通道。叶华宇略带歉意地拱了拱手,举步跨进门中。只见作坊面积不大,摆放有蒸笼、案板、木模、石磨等物,整洁紧凑,井井有条。
有一位白衣男子正坐在石磨旁推磨,衣袖卷起老高,手上沾满米浆。他大约三十出头的年纪,剑眉入鬓,鼻若悬胆,相貌堂堂,平静地道:“这位师弟,莫要跟我娘子一般见识。马某人腿脚不便,无法起身迎客,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叶华宇歉然道:“是我不请自来,冒昧打扰师兄师嫂的清静了。”
马延东淡淡笑道:“不知师弟如何称呼?”
叶华宇道:“小弟姓叶,名华宇,拜外门长老费成霖为师,眼下仍是记名弟子身份。”
马延东奇道:“你区区一记名弟子,有何资格进入玄冰镇厮混?况且马某和费长老并无交集,亦非名人奇士,叶师弟急不可耐地找上门来,究竟为了何事?”
叶华宇坦然道:“不瞒师兄,我因触犯门规,刚被罚入玄冰谷服苦役一年。”
“服苦役?”马延东目光转冷,沉声道:“难道玄冰谷的三大禁令你不清楚吗?祸从口出的道理懂不懂?如果你要说的事情涉及到谷中囚犯,小心我去告发你!”
叶华宇既然找到了他,怎甘心无功而返?恳切道:“马师兄,我初入玄冰谷,即遇上了被囚禁于丙字区的诸葛筠诸葛师叔。他声称现今轩辕武学传承有误,颇多错漏。我来此就是想求证,他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马延东嘴角浮起一缕讥笑,道:“是真是假很重要吗?你看看我,武功尽废,双腿瘫痪,躲在这间小小的作坊里如老鼠一般苟活。难道你还敢重走我的老路?”
叶华宇道:“如果诸葛师叔不是疯子,他的真知灼见当然应该发扬光大!我辈弟子习武证道,若无一颗去芜存菁,秉持天地至理的诚心,岂能登上武道巅峰?”
马延东定定地望着他,眼神复杂,叹道:“诸葛师叔一人的正确,意味着千百人的谬误!你若选择相信诸葛师叔,会站到所有人的对立面,明白吗?你将会被污蔑,会遭暗箭中伤,会举步维艰,下场甚至可能比我还凄惨!”
叶华宇斩钉截铁道:“天地间浩然之气长存,我自坦荡前行,何惧小人围攻?”
马延东蓦的凄然一笑,有几分伤感,有几分欣赏,缓缓道:“八年前,诸葛师叔如彗星横空出世,以绝世之才震惊凌云峰。他原在藏经阁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