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夫人就知道,这个时辰女儿肯定没起,嗔怪陆龟年道:“怎么和你说来着?偏要这个点儿来,不是打扰娘娘休息吗?”
陆龟年憨厚一笑,自承大意,对小莲道:“让娘娘歇着,麻烦姑娘等她醒了再说罢。”
小莲有些为难。进宫探亲是个难得的机会,恐怕见面能说上话的时间也不多,若是耽误了,不知几时才能再来。
想来他这么早赶了来,也是为了能多看娘娘两眼。
可是陆龟年三令五申,不许叫醒娘娘。小莲也不敢擅作主张,只好请他们在外厅坐了吃茶。
陆瑰云坐月子期间,成日浑身疲软,一夜好眠未曾睁眼,醒来时已快到午时。瞧见太阳已然高高升起,想起今日还要见爹娘,慌忙起身洗漱打扮。
边倒饰,边问小莲:“怎么不早点叫我?我爹娘来了没有?”
小莲手脚麻利地为她缠上发髻,答道:“老大人和老夫人都等了两个多时辰了,是他们不让奴才叫您。”
两个多时辰?那就是四个小时了?怎么会这么久!陆瑰云急了,没心思再倒饰精致,稍一点缀就要出门去迎。
女官顾襄已在殿外等候多时。她身着一件暗紫双蝶襦裙,云肩上绣着代表女官品级的莲花图案,举止严谨端庄,见到陆瑰云时,行礼如仪,问道:“娘娘可是要召陆大人觐见?”
陆瑰云便知她是为探亲之事而来,点了点头道:“我爹娘大老远的来,我想亲自去迎,顾大人可否通融一二。”
顾襄神色从容,说话间却是不容质疑的口气:“娘娘只须上座,自会有人接引他们过来。”
顾襄是礼部尚书顾令达的女儿,宫中最有资历的女官,平日负责管理打点宫中内外礼制,品阶可比朝廷的从四品大员。她请陆瑰云坐到殿厅的上座,并命人放下水晶珠帘。
陆瑰云记得《红楼梦》里有一段元春省亲,元春与父亲贾政相见时,也得像这般谨守君臣之礼。古代更有“垂帘听政”一说,人家贵为太后尚且都要垂帘避嫌,不得逾矩,何况是她?
想到这里,格外讨厌起皇家的冰冷无情。
不一会儿,果然有宫人接引着陆氏夫妇进来。她才要站起,却见陆龟年已然弯腰跪在阶下:“微臣陆龟年恭请侧妃娘娘万福金安。”
黄夫人见状,也跟随其后行了君臣大礼。
阵风掠过,白玉珠帘上的串串珠子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帘后的陆瑰云怔怔望着父亲遥遥的身影,忽觉面前不是珠帘,倒像是一根根牢房上的铁栅栏。
只不过东宫这座牢房,比官府的更华丽富足一些罢了。
“娘娘,还不快请大人和夫人起身?”顾襄在旁低声提醒。
明明是骨肉至亲,却要这般疏远。她垂下羽睫,无奈地抬手:“快免礼。”说罢用余光扫了顾襄一眼,命她下去。
顾襄蹲身施了一礼,道:“探亲时要有女官陪同,这是规矩。不过探亲难得,娘娘大可当奴才不在,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陆瑰云翻了个白眼,腹诽道,你这话倒说得轻巧,难道你个大活人站在这里能隐身?
大家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叫人怎么放得开说体己话?陆瑰云心里很不舒服,才与她争辩几句,孟池羽就来了。
陆龟年与黄夫人连忙跪倒,向他行君臣大礼。陆瑰云提着裙子,登登登走下台阶,揭帘而出,也跟着跪下去。
“云儿这是作何?”小爷伸手扶起她,却发现媳妇面色不太好看,扫了一眼众人,“发生什么事儿了?”
在顾襄面前,陆瑰云还需顾及一下他这太子的颜面,起身忍气道:“臣妾想单独与爹娘见面,还请殿下开恩破例。”
孟池羽顿时明白,皱眉对顾襄道:“规矩不过是做给人看的,你不知道变通吗?”
顾襄是宫中品级最高的女官,又是皇后亲自调教出来的,为人古板严肃,一时并未被太子的淫威所震慑,张口反驳:“就算是皇后娘娘见父亲,也是外臣,一样的礼数,侧妃娘娘焉能例外?”
孟池羽拂袖而怒,斥责道:“你放肆!这是你的东宫还是孤的东宫!”
顾襄自恃甚高,自入宫以来,就连后宫娘娘见她都是客客气气的,还未受过主子这等斥责,被小爷训得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
偏生她是个倔性子,也不跪下请罪,也不低头。就这么站着,像是对峙一般。
陆瑰云与顾襄虽然打过几次交道,知她为人刚正,没想到竟是块如此难啃的骨头。
“混帐东西!”小爷权威受到质疑,一怒之下就想给她点厉害瞧瞧,“来人!拿下!杖责二十!”
女孩儿犯错,一般罚跪就罢了。杖责是丢脸面的事,除非特别的大错,一般不用在宫女身上,何况顾襄还不是普通宫女,而是个有头有脸的女官,若真的受了杖责,身子吃不吃得消另说,这让她日后有何颜面如何做人?
陆龟年认得顾襄的父亲,官场上也时有打交道的时候,心想为了这个结下梁子恐怕不好,于是跪下为她求情:“殿下请息怒。顾大人也是为了宫中体统,微臣能见娘娘一面已是殿下恩典,原本就不该破例。”
已有几个侍卫得了传令,进门来押走顾襄,陆瑰云略一犹豫,仍是挺身上前,将顾襄挡在身后,命他们下去。
侍卫们向小爷投去请示的目光,小爷看着跪在地上的岳父,不情不愿地摆了摆手,做了个退下的手势。
此时顾襄脸色已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