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小莲,她打开食盒,取出几样点心,捧到顾襄面前。
“顾大人,侧妃娘娘知您在此受苦,特意吩咐奴才来的。”小莲压低声音,对顾襄道,“这几样点心您趁热吃了吧。”
在顾襄看来,这就是嗟来之食,原想拒绝不要,可是肚子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凤梨酥和豌豆黄的软香之味扑面而来,还冒着热气,这谁受得了?
她没忍住,伸手取了一块,细嚼慢咽几口,却是越吃越想吃,一柱香功夫,食盒里的点心就被扫空了。
小莲又将揣在怀里的软垫铺在地上,道:“娘娘说女孩儿膝盖不得受凉,还请大人跪在垫子上吧。”
顾襄腿早就麻了,抬起都很无力,便说算了。
此时四周并无宫人路过,小莲搀着顾襄的胳膊,将她轻轻托起,然后扶她重又跪到垫子上去。
顾襄一颤,只觉酸痛之感稍稍得以缓解。
“替我……谢谢侧妃。”她别扭地开口道谢,但脸色已是非常苍白。
小莲朝她一福,道声明白,转瞬就消失在了夜色里。顾襄又跪了一阵,头晕沉沉的,凭着仅有的意志硬撑。
华灯初上,东宫大门门前的一对儿红灯笼也跟着亮了起来,橘红光芒如同纱缦,笼罩着顾襄单薄的身躯。微风拂过时,光与影一同无力地晃动着,摇摇欲坠。
如果狂风大作,或许她就会像纸片一样被吹走。顾襄眼睛快眨不开了,就这么看着东宫大门上黄色的铁钉子,一颗一颗,变得模糊。
直到彻底消失不见。
夜色渐深,快到亥时,陆瑰云见小爷还没有叫人起身的意思,有点儿着急,问小莲:“你方才瞧着,顾襄身子还吃得消么?”
小莲摇了摇头,担心道:“怕是不大好。”
陆瑰云叹口气,觉得事情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正打算去找孟池羽说情,就有宫人来报,说顾襄已经晕倒了。
“愣着干嘛!快把人抬进来啊!”陆瑰云当机立断,下令道,“我替殿下做主了,这罚先免了,快把她带来西偏殿!请太医来!”
顾襄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被罚跪在大门口,晕倒在地,还被人抬走。晕倒后,她的意识断断续续,直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睛。
她强撑着身子坐起,见自己身下的是一张梨花木龙纹贵妃床,床帘外是一面皇家专用的木象牙雕五百图汉图屏风,透过隔扇的镂空,可以瞥见外间长信宫灯的灯光。
这张床是陆瑰云的床,这间屋子是西偏殿的里间。
此时,顾襄听见外间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太子的声音。
太子是来歇觉的,床却被别人占了,气得不行,与媳妇争吵起来。
陆瑰云伸出手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将小爷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人家还在里头躺着呢,别吵了。”
“老子叫她罚跪,还罚到老子床上来了?”小爷气不过地嚷嚷,“叫她滚!”
陆瑰云摇头:“人就倒在东宫大门口,要真出点事怎么办?就让她在这里歇一晚,我看也无妨。”
孟池羽眼睛瞪得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一般,指着里头问:“让她在这里歇?她这是来受罚,还是来当大爷?”
他说着,不由分说就要往里闯。
陆瑰云挡在前面:“人家姑娘睡在床上,你也要进门?再闯的话,你真得娶人家了啊!”
“娶什么娶!”孟池羽听了她的话怫然不悦,却停住了脚步,“陆瑰云,你最近邪乎得很!”
最终,虽然很不情愿,小爷还是被媳妇劝走了。
把他送走,陆瑰云才进到里间,看见顾襄已经坐起,一愣:“你醒了?”
“方才娘娘与殿下说的话,奴才都听到了。”顾襄咬着无色的双唇,虽然已是虚弱无力,说话的气势还在,“娘娘为何护我?”
为何要护顾襄?陆瑰云也说不明白,可能就是怜惜顾襄一个那么骄傲的女孩儿,大晚上的跪在门口受罚吧。
陆瑰云温和地叫她躺下:“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
顾襄没有照做,目光反而更加疑惑了,甚至有些防备的意思。
看来不给她个正当的说法,这关是过不去了。陆瑰云无奈地解释:“本宫觉得殿下对你的责罚过重,想要替他矫正,并无笼络人心的意思。这,你可满意?”
顾襄这才放心地躺了回去,道:“多谢娘娘仗义相救。”
还是个爱较真的性子呢。
陆瑰云总觉得顾襄和从前的她有些相似,都是不会拐弯的直脾气。穿越之前,她也曾经因为太过坚持创作的原则,得罪过不少同行。
只不过顾襄所坚持的原则,是冷冰冰的规矩礼数。等顾襄再长大一些,或许就会明白,不必事事都求循规蹈矩。更多时候,规矩与人情,应该得以兼顾。
太医匆匆赶到,替顾襄把过脉后,开了一剂安神的方子,嘱她每日煎服,精神便无大碍。
“还有,女官大人跪得久了,膝盖受了寒湿之气,恐怕得要慢慢调养,最近这些日子不可再跪了。”太医临走时说道。
“可是殿下还未免除我的责罚……”顾襄坚持道,“只要殿下没有饶恕我,我还得去。”
“真是个牛脾气!”陆瑰云忍不住戳了戳顾襄的脑门儿,“你这双腿不要啦?”
顾襄不防,下意识地去揉了揉脑门儿,低声道:“侧妃娘娘已经帮奴才够多了,若再为这事,再与殿下起冲突,奴才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