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祖宗又沉默了许久,随后缓缓地看向亦菱,柔声道:“所以,菱儿啊。人这一生不如意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往往不能随心所欲地行事也再正常不过了,关键是要看开啊!”
亦菱闻言微微一震。原来老祖宗说了这么多,都是为了安慰她,亦是为了告诫她。
老祖宗为了江山社稷,为了夏国子民,为了自己的孩子。只能忍痛与爱人天人永隔。而自己呢?为了继承皇位。为了不受流言蜚语的困扰,为了能将生杀予夺的大权攥在自己手里,为了保护自己在乎的人。必须同容卿分开。这不是一种主动的选择,而是一种被迫的无奈。
亦菱难过地垂了眸,半晌不语。
老祖宗叹了一声,抬手抚了抚亦菱的手背。喃喃道:“好孩子,你以后就明白了。”
祖孙二人又沉默起来。宫室内一片静默。亦菱一直低着头,细细地想着老祖宗方才讲的过往,只觉得鼻眼酸涩,好想哭。但是她不敢。只得拼命地忍住了。她想,她总归是比老祖宗要幸运一些,她同容卿不过是因为礼法的缘故不能长相厮守。而老祖宗和皇曾外祖父,却是天人永隔。
过了许久。亦菱抬眼看了老祖宗一眼,发现老人家虽然合着眼,仿佛是睡着了一般,但面上却笼着沉重的哀伤,眉心也微微蹙着,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这是回到夏国以来,亦菱第一次见到老祖宗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不禁轻叹一声,老祖宗平日里虽然是一副杀伐决断、冷酷无情的样子,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个重情的人。
亦菱这一声叹息虽然极轻极轻,但还是打破了宫室内的静默。
老祖宗缓缓地睁开了眼,眼中那一抹深沉的哀伤和痛楚一点一点地淡去了,逐渐被精明和锐利所取代。
亦菱见了心头一震。
“今日早朝后,林丞相向我请辞,你怎么看?”老祖宗忽然开口问道。
亦菱冷不防被问了个跟朝政有关的问题,有些措手不及。她还沉浸在老祖宗所讲的旧事中,完全没想到她老人家竟然问起她这个问题了。一时间她就像忽然被夫子问到功课的学生一样,顿时紧张起来。
老祖宗见亦菱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不免感到有些好笑,“就是让你说说自己的看法而已,这里也没有旁人,你不必有太多顾虑。”
亦菱一听这话,紧张感顿时消了大半。老祖宗的意思就是她现在不是以上皇的身份来问她这个皇女,而是以曾外祖母的身份来问她这个曾外孙女,所以她不必太过拘束。
亦菱定了定神,仔细思索了一下。如今她已经回到了夏国,而且已满十七岁。按照开国女帝传下来的规矩,有资格有能力继承帝位的皇女年满十七岁后,上一任女帝要将帝位传给相应的皇女。而林老丞相选择在这个敏感时候退隐,大约是考虑到了日后帝位易主的事。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她还是她的皇表兄杜亦风继位,朝中的重臣要员大多都要换成自己信任的、倚仗的和一心想要扶持的人,届时林老丞相这位权倾朝野的三朝元老的处境恐怕就会有些尴尬了。更何况,他青年得志,一路平步青云,官至丞相,接连辅佐三位女帝,这一生,该得到的也得到了,该辉煌的也辉煌过了,若是能在此时安然抽身,还能留得一世美名。若是仍旧赖在朝堂上不走,只怕到时新任帝王一把火烧到他的头上,他本人连同林氏一族都将变得十分被动。因此,这位精明的老臣想到在这个时候提出辞官,是最明智不过的了。
不过片刻的工夫,亦菱已是心思百转,她又想了想,方才开口道:“回老祖宗,孙儿认为,林老丞相此次主动提出请辞,是个绝好的机会。”
“哦?”老祖宗闻言立即来了兴趣。
亦菱受到鼓励,继续道:“孙儿记得,曾在书上看到过,太宗女帝紫婵之前,五国皆沿袭周朝官制,设立三公九卿,后来有位谋士向太宗女帝提出建议,废除旧官制,设立三省六部制,受到了太宗女帝的认可,但却遭到了百官的反对,因此进展缓慢,直至太宗女帝在位末期,六部方初步成形,但朝政大权仍旧掌控在三公手中,三省形同虚设。而后其他四国也纷纷仿照我夏国改革官制,但时至今日,五国虽均已建立起六部,但三省却仍未真正地设立起来。”
“如今林老丞相请辞,若老祖宗和母皇决定应允,那么空缺的位置便可由其他人顶上。”说到此处,亦菱微微一笑,“这其他人可就不一定只是一个人了。”
亦菱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至此方才停住,看向老祖宗。
老祖宗闻言,定定地看了亦菱半晌,随后笑开了,连声道:“妙!妙啊!你这个鬼丫头!主意还真不少!”
亦菱闻言谦虚地低下头,淡笑道:“孙儿拙见,老祖宗过奖了。”
老祖宗又道:“那依你看,朝中谁最合适接替林老丞相的位置?”
亦菱闻言一怔,随后有点惶恐地道:“回老祖宗,孙儿刚刚回到夏国,不过几个月,对朝中百官还不甚了解,不敢妄加评论。”
老祖宗一听便知道亦菱的顾虑所在,遂笑了笑,也没再追问,只是又问道:“那你觉得洛沉碧如何?”
亦菱身形一滞,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祖宗神色肃然了几分,半叮嘱半命令地说道:“他可是你母皇亲自给你定下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