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灏被宸妃牵着手.眼中自然只有面前貌美如天上明月的女子.吕才人站得那么远.身影那般渺小.一身素裙很快便被迷离的光华掩盖其中.曾几何时.她也是这皇宫中最明艳招摇的女子.也曾亲昵地贴在天子耳畔.如情人细语.只是今时今日看來.这一切多么荒唐可笑.
然而即便如此.她却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玉衍甚至能感应到她倔强地站在那里.眼中灼灼的恨意.于是她不动声色地远离男子身边.只轻叹一口气.苏鄂立于身后.亦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由地低声叹道:“吕才人虽素來张扬.不过现在看來.却也有几分可怜之处.”
“宫中荣宠不过如此.”玉衍有些怔然地望着星光.在夜空中绽开的烟花映得她脸色忽明忽暗.“若她人都能看开些便好了.”
这一夜.听闻天子先是循例宿在皇后宫中.然而后半夜却转去了玉芙殿就寝.一连几日.宸妃都是裕灏钦点的侍寝之人.仿佛倒了一个吕筱荷.她的恩宠便成一发不可收拾之势.而另一面.顺常在却因七夕那晚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她的忧心忡忡使得胎象极为不稳.加之她本就是罪臣之女出身.昔日便因身份低贱而调理不好身子.如此一來就算她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情形依旧不容乐观.
七夕一过.天气渐渐转凉.天子即将起驾回宫.各宫也不再清闲.这一日玉衍刚起身不久.便听白羽道舒云阁派人前來.请她过去一趟.
宁贵嫔因顾虑玉衍有孕.若平日有什么事.大抵是她亲自前來姣兮阁的.今日忽然着人來请.玉衍只觉得心中发慌.不祥之感大盛.忙换过衣服.连早膳也顾不得用便赶了过去.
到时见那女子正在屋中踱步.神色亦是极不安宁.宁贵嫔见了玉衍.忙上前拉住她道:“姐姐.顺常在昨日后半夜又开始连吐不止.她这几日都沒进过食.恐怕当下连酸水都要吐尽了.可怎么好.”
玉衍闻言亦是一惊:“好端端的怎会突然如此.”
“我怕姐姐忧心.一直不敢提及.她自那日起便总梦见有人要抢她的孩子.神思都有些混沌了.”宁贵嫔向内室望了一眼.这才压低声音道.“因着她情绪不稳.太医也已下过几副重药保胎了.艾叶也日日熏着.但仍是不见好.”
玉衍听罢便要往里走.语气中兀自含了一层薄怒之意:“太医院用那么重的药.竟也不顾及顺常在的身子了么.”
宁贵嫔忙一把拉住她.附在她耳边道:“为顺常在诊治的到底不是自己人.姐姐若方便的话.便请方太医來上一趟吧.”
“去请.”玉衍了然她话中之意.便暂且拣了一把木椅坐下.眉间却隐现焦虑之色.“顺常在的胎不好.你也总是提心吊胆.只是这事皇上可知道.”
“皇上來的本就不是很勤.如今又有宸妃陪伴左右.”宁贵嫔欲言又止.终是幽幽叹了口气道.“恐怕消息送进去都难.”
玉衍明白她话中深意.当下亦是颇有感慨.恰逢这会为顺常在诊治的太医出來.见她二人都在.不觉一惊.玉衍问了几句.他却只答常在刚刚恢复平静.此刻已经睡下了.至于其他还需要细细观察些时日.玉衍亦不愿与他过多周旋.只遣人送走太医.如此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才见方海山满头大汗的赶到.
宁贵嫔见到他时便暗暗舒了口气.只道:“大人诊治后.请务必无所忌讳地说出來.”
方海山医术本就不逊色于他人.加之顺常在的迹象也已不甚明显.不过一柱香的时间.他已从屋内出來.宁贵嫔早已命人看了茶.此刻只待他一句真话.却不料他却似有所顾虑.一连问了许多顺常在的近况.才徐徐开口道:“不瞒贵嫔.顺小主的胎象确实不太好.之前为她诊治的太医应也是看出了胎象不保的端倪.这才连下了几副重药拖延时间.”
“可常在的胎一直是安稳的.她出现这些症状也不过是近几日的事.”
“依臣看可未必.”方海山一言中的.话中颇有些深长的意味.“胎象究竟如何.沒有人能比顺小主更清楚.至于小主为何不说.那便不是臣所能揣测的了.”
宁贵嫔何等聪慧.怎会不知他话中有话.顺常在的地位与恩宠皆是由这意外的一胎所得.恐怕当初她便是一早察觉了自己的不适.才会迫切地需要一个名分.若是骤然提及此胎无望.她失去的怕就不仅仅是一个还未完全成型的婴孩那般简单的了.
当下只听宁贵嫔清冷冷道:“本宫要大人一句实话.这一胎究竟还能否保得住.”
“若强行用药.拖到七八个月待她小产也并非不可.只是如此一來.小主的身子怕是也要油尽灯枯了.”方海山顿一顿.依旧是恭谦的姿态.“换言之.便看宫里是保人还是保胎了.”
方海山话音方落.便听身后传來一阵虚弱的轻咳声.原不知何时.顺常在已披衣起身來到了外殿.她病中脸色青白.又只着了件荼白的青梅花瓣串珠长裙.青丝无拘无束地松散下來.整个人有种羸弱之美.
他三人见这女子不知站了多久.皆面有讶然之色.然而顺常在却仿佛不以为意似的.只淡淡道:“我想问大人.我腹中孩儿是男是女.”
方海山不意她会这样问.迟疑了片刻终是如实道:“回小主.是位帝姬.”
“那便好.”她恬然微染.然而目中银光一现.一双细长柳眉已然紧蹙成团.顺常在一抖衣裙.郑重而拜.面色笼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阴霾.“那么便请大人舍弃女婴.务必保住我这身子.”
她这句话的分量太重.惊得宁贵嫔霍然起身.抑制不住怒意道:“那是你亲生骨肉.你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