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台下骚动的众将士立刻就安静了下来,只拿眼睛紧张地盯着点将台上的态势。
二哥紧了紧抓我的那只手,镇定地看向阿史那岚,“你想怎样比试?”
他的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听在我耳中,却有如雷击。这样问,他便是接受了阿史那岚的提议,要与他一决胜负。
我并不怀疑二哥的文韬武略,可是眼下我弄不明白阿史那岚的用意。未知的危险才是最可怕的危险。
“好,好一对兄妹情深!”阿史那岚纵声狂笑,淡淡看我一眼,视线最后停留在二哥的身上,半天开口:“你我比试共分三场,你若能侥幸胜我,便可以堂而皇之领着上阳公主回去!如若不然……”
“不然怎样?”
“没有不然!”
没想到,我们两个同时出声,脱口而出的却是截然相反的话语。
我担心他的安危怕他会有不测,所以急于想知道最坏的结果;他下定决心拼死也要救我回去,所以决绝地不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眼泪渐渐渗出,此刻,我能说什么,我又还可以说什么?
“筱柔,你该相信二哥!”二哥转过身来,紧紧握住了我的肩膀,低头定定望着我,仿佛要一直看到我心里去,好给我注入力量。
他的目光幽深清澈,瞬间让我有一种奇异的错觉---像是被夏日的暖风吹在脸上,带来一阵灼人的气浪,却又有着淋漓的滚烫和热切。
我再也抑制不住眼泪,低头的一刹那,慢慢湿了双睫。
不管之前有没有希冀过,最后,我等来的,只有二哥,偏偏又只是二哥!
“若是你不幸输了,”阿史那岚蓦地开口,仍是一脸的笑意,笑得无比愉悦欢畅,眼神却渐渐阴狠,“要带走公主也可以,只是,你得留下自己的一条右臂!”
二哥冷冷一笑,“仅此而已?”
“一言为定!”阿史那岚冷哼一声,不再多话,傲然转过脸去。
“少主,不可!”台下立马有人反对。
“都将军的性命,难道只值他一条右臂?”又有人说。
阿史那岚微不可见地蹙了眉,缓缓抬起右手,制止了台下的纷乱,沉声开口:“此人气魄胆识均属上层,今日若能卸他一条右臂,他日我们就少了一个沙场上统领千军万马的劲敌!比起为难区区一个女子,要他一条右臂,岂不是更有价值?”
这样一番话,听得我渐渐心生寒意。原来,他竟是打了这样的一个主意,岂不知,领兵沙场,建功立业,我二哥根本就无意于此。
“听闻天朝素来是武以安邦文以治国,我们今天这第一场,就来比试比试天朝引以为傲的文墨!”
阿史那岚一脸轻蔑地开口,侧头吩咐了士兵一一取来了桌案和笔墨纸砚。
只见他就近取过一杆狼毫,沾上深浓的墨汁,俯身宣纸之上,一蹴而就。偌大的宣纸上,立即出现了浓墨重彩的四个字---武以安邦。
我犹疑地看着那张宣纸,纸上的四个字,潇洒利落,笔力遒劲,即使放到中原,也是书法中的上乘。只是若是简单比试书法,阿史那岚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一些。我死死盯着那四个字,目光炽烈得几乎就要在纸上灼出洞来,也没有看出其中的名堂。
阿史那岚也不解释,径直掀开了刚刚写了字的那一页宣纸。谁知,下一页宣纸上,赫然四字在目,仍是那个‘武以安邦’。
一页页地翻下去,每一页都是相同的字迹,只是墨迹渐渐转淡。及至翻到第二十二页,宣纸上才出现了久违的空白。
“这第一场比试,就叫做‘力透纸背’!”阿史那岚笑看我们一眼,优雅地解释说。
我恍然回过神来。
阿史那岚这哪里是在比试文墨?分明是借着书法,比拼武力:依靠臂力加压将墨汁渐渐透进宣纸,若是常人操作,三两页恐怕并非难事。只是这一渗下去就是二十几页,而首页上的字迹依然完好无损,若非下笔之人内力深厚,又长于书法,绝不能做到这一点。
第一场,不仅比书法功底,也比力道拿捏,‘力透纸背’这一出,拼的完全就是软实力。
早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狠厉的招数。我担忧地看了看身旁的二哥,手心里立刻渗出了层层冷汗。
见我这样,二哥竟然还有心思笑:“傻丫头,你怕什么?看你二哥的!”
说着,他慢步走到几案前,抓起那杆狼毫,铺平了一沓宣纸,从容落笔。一气呵成,四字毕现---文以治国。
点将台上的站着的几位将军,连忙聚拢过来围到案前,一页页地翻看下去。
一、二、三……十七、十八……每翻下去一页,我的心就跟着紧一阵。片刻之后,那些将军们终于停止了报数,其中一人走上前,朝着阿史那岚一躬身,漠然开口:“禀少主,也是二十一页……”
居然是平手,我怔忪半天,不知道该喜该忧。
“皇子殿下果然好功力,我阿史那岚佩服!”阿史那岚肃了脸色,朝着二哥郑重地一抱拳,沉吟片刻,又说:“这第一场既是尊重天朝所长,比试了文墨,下面这一场就该展示展示我突厥人的所长了……”转身朝着一旁的将军们吩咐:“去,取我的长弓过来!”
不一会儿,就有一人依言取来了一把牛角长弓。那把弓,长约四尺,弓背油亮光滑,足可见使用之人长年的把握摩挲。弓弦紧绷,强劲有力又极具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