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那时候我觉得很美好的东西,不过几年工夫,就碎成了如此决绝的的两段残缺。
我们的琴瑟和谐,我们的静好时光。
年少轻狂的当初,谁能想到会是这样短暂?
他走了之后,我瘫软在地上。
我太累了。
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不止回不去,现在,我的心里还多了一个秘密。这个秘密,不能想,不能说,一出现,就是个错。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有起身,皇姐就急急地赶了过来,死死地一把抱着我,流着泪,满眼怜惜。
“筱柔,是谁那么大胆子敢劫虏你?”她抽泣了好久,才慢慢抬起了头。
“我也不知道,好在现在回来了。”我轻松地笑着摇了摇头,想起了什么,又问:“皇姐今天怎么一大早就过来了?”
“就是担心你,来看看,”她顿了一下,又犹豫地说:“是我公公让我过来的!”
“陈太傅?他有事?”我惊疑地问。
“恩。”她想了一下,缓缓吐出一口气:“还是你的婚事。”
我低下头去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反复绞扭着指头,没有说话。
“筱柔,以前说过的话,我也不再重复了。姐姐也知道,你大概是忘不了那个人。”说到这里,皇姐停了下来,观察我的脸色。
“没有,已经忘了。”我淡淡地说。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你这样不上不下地隔着,所有人都会担心。”她的眼里满是不解。
我沉默。
“二哥也会担心么?”一咬牙,我终于还是问了出来。
“会的。从小,他就跟你走得最近,你若是不如意,最受不了的就是他了!”
“好,我嫁。”我侧头看了一眼窗子底下的那张矮几,终于点了点头。
以前的那个人已经从我心里彻底搬出去了,而我心里刚刚出现的这个秘密,这一辈子都见不得光。嫁人,大概是我最好的出路了。
十七岁的这一年,我终于从一段绝望的爱情中走了出来,打叠起精神,准备投入家族既定的婚姻。前途未卜。
柔之秀实为稼,茎节为柔。我不能确定会不会实现,但我会尽力给自己希冀。
放来见我的时候,嘴角忍不住浮起一丝笑意。
我侧头看着他的笑脸,没有意外的话,这个男人会是我的后半生。恍惚地看了半天,还是没有一丝真实感。我叹了口气。尽力去试着经营吧,也许他倒是可以成为我这出戏的尾声。
“干什么一直看着我?”子放笑了,脸颊渐渐泛红。
我突然想起以前纹箫的支吾,忍不住认真地问他:“子放,你以前为什么会说,我们曾经那样亲密过?”
他的脸似乎更红了,却还是清了清嗓子看过来:“你落水那天,衣服都湿透了,我怕你冻着,所以……”
他没说清楚,可我听得无比明白。
这个回答轻而易举地就将我砸懵了。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是我自己偏要追问。接下来,好像就只剩了尴尬。
“筱柔,你就要嫁给我了,会开心吗?”子放收起尴尬,轻声问我。
“我,很开心!”我缓缓闭了眼睛说。心里暗暗一阵感慨,到底还是没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啊!
他突然靠过来,抓住了我的手:“我一定会对你好。很好很好的那种好!”
很好很好的那种好,该是多好呢?
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我微微地笑了。我的这个决定,似乎一下子就成全了所有人。
可惜,有一个人很不开心,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愤怒了。
萧别来稼轩的时候,我正在伏案练字。
很喜欢的《桃夭》,写了一遍又一遍: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刚刚写好,忍不防他从背后走来,一把扯了过去:“公主,真的有这么思嫁么?”
我摸了摸心口,没有疼痛,然后就放心地笑了。他再也不能伤害我了。
“你很开心?”他似乎更加生气。
“对的,我很开心!”我平静地看着他的眼睛说。至少,再不会为谁伤心了。
他突然受伤地转过了脸去,一转眼,就注意到窗子底下的那张矮几,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断掉的素琴,我已经吩咐丫头们端出去扔掉了,就沉在曾经一起泛舟的那片荷塘里。
我看不清他的脸色,也不想再看清他的脸色。于是,干脆撇过头去,直直盯着天上的一片晚霞。
“你厌恶我了?”他侧过脸来,声音有些清冷。
我没有说话。答案不言而喻,对于这个曾经爱过的人,虽然谈不上厌恶,但是似乎也消磨得剩不了多少好感了。
“好,我成全你!”他艰难地闭了眼睛,样子很是痛苦。
没有过多的为难,他只是告诉我,好,我成全你。
这让我有片刻的怔忪。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和冷然。
我缓过神来,看了看窗外,冷冷地开口:“天色已晚,恐怕,摄政王不便在稼轩久留!”
他回头看我一眼,终于转身离去。
好,我成全你!
纠缠不清的两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决裂,到底是谁成全了谁?
礼官翻开黄历。八月十八。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