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亲,于此次洪涝疫情治理中,立了大功。已经被破格拔擢,进入户部,只待地方上交接清楚,便要携家人一起入京。
端砚怕我途中独自一人,难免胡思乱想,便邀了昭华先行一步。
只是,一路行来,这个丫头,似乎并不比我爽朗多少。
“殿下,还在为淮南王伤心?”这是她这一路上,问出的第一句话。
我敛了泪,勉强做出一个笑脸:“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我与二哥自小,便一起长大,这样的情分,自是外人无法理解的……”
更何况,我们还并不只是兄妹这般简单。这话,我却是对谁都说不得。
“淮南王与殿下,这般深情,实在是叫人感佩,只是,如今淮南王殁在了自己的封地,也算是托体同山阿了。殿下,还请节哀,保重自己才是最要紧的!”她看着我,眼里有不忍和心疼。这样纯粹的目光,让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谢谢你,”我看着她明亮的眼睛,想到这些天,她的沉郁,于是微笑:“自上路以来,昭华便不曾开怀,莫不是在淮南,留有心上人?”她是端砚请来陪我的,总不好因为我的心事,便拖累她一直闷闷不乐。
听我这样说,昭华微微失神,看我一眼,侧过脸,微笑:“有一个,可惜,他的心里大约是没有昭华的……”
我不禁有一些好奇。
眼前这个女子,容貌,才学,家世在淮南也是数一数二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男子,竟会对着这般的美人,无动于衷!
“你也说,他的心里大约是没有的。怎么,竟不曾确证过,便草率认定,他对你无心了?”我的印象里,昭华并不是一个忸怩的女子。所以,我才这般直言不讳。
昭华却只是蹙眉,继而低叹:“没有,没有确证过,可是,我就是知道。”顿了顿,她抬手理了理鬓发:“知道那个人对我无心,便不曾想过要去打扰他,自以为洒脱。只是,如今,我竟有些不甘了……”
我伸出手去,握住她的,笑:“那就让他明白啊,有什么好不甘了?”
“没有机会了,再也没有机会了,”她低低呢喃着,笑得酸涩:“人真是奇怪,早知道今日这般遗憾,当时,便让他知道了又何妨?”
“至少,曾经努力过,我便不会后悔!”她又说。
这是怎样惊世骇俗的话语!只是,从眼前这个女子口中说出,我却丝毫不觉得惊讶。眼前的女子,就像我第一次于郑府中见到的一样,大方,爽直,让人顿生亲近。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真是凭感觉的。
感觉告诉我,郑昭华与我,都是极为相似的人。
所以,没来由地,我喜欢她,就像一直喜欢清婉一般。
“那个人是谁,或许,我可以帮你也说不定!”我看着她微蹙的秀眉,低声说。自己的故事,已然是无法完满,所以,我是真的不忍心看着眼前的女子,这般惆怅黯然。
“不过是从淮南调往京城,那个人若是有心,我便成全你们,也并非难事!”我又说。
“昭华谢过公主厚爱!”她低低垂下眼睫,再开口,声音里已是带了南方特有的水意:“淮南,京城……只可惜,穷尽天涯海角,那个人,昭华此生却是再也不得见了!”
有水滴溅落到我的手背上,温热地,带着这个女孩的馨香气息。
穷尽天涯海角,再也不得见!
我怎么忘了,我们跨不过的从来不是地域,而是生死!
而,经历了南方的这一场瘟疫,多出的断肠人又岂止一个李筱柔!
又过了数十日,到得京城,面对的,依然是棘手的政务。
上次袁采薇一事,朝中虽然依着官方记录,向突厥作了解释,朝中虽是着手重选和亲人选,但,到底是担了心事的。这次,阿史那岚再度自请联姻,显然已是接受了这样的解决方案。
只是,如何在近期内找到合适的人选,却成了目今最大的难题。
近支宗室之中久觅不得,于是,又有大臣建议,可以从宫中女侍遴选。
翻看数遍奏折,一一审视上奏的人选,我犹豫起来。
和亲的女子,美貌倒是其次,关键是智慧,勇气和忠诚。因为,即便是朝廷,也不能确定,这次和亲,是否真像阿史那岚上书陈述的那样,永息干戈。
若是,他日,两国不睦,那么,和亲帝女便是首当其冲。是誓死效忠家国,还是临阵倒戈,端看个人品性了。
宫中女侍,比之宗室,或是朝臣女眷,到底是欠妥的。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却听素弦禀报,郑昭华登门求见。
抱了澈儿,起身相迎。
纹箫微微惊讶,犹疑地看我一眼,转而看向一旁置茶的素弦,见她淡笑不语,这才收起疑惑,随着素弦缓步退下。
我低眉含笑。
如今这天朝,能让我亲自出迎的女子,还真是寥寥。而,以郑昭华父亲如今在朝中的地位,自然是远远不够的。
只是,对于这个女子,我势必不会拿身份去衡量取舍。只凭着一己好恶,怎样想,便是怎样做。我甚至赐了她手令,自由出入宫禁。
也难怪纹箫这般困惑。
“臣女昭华见过上阳长公主!”她盈盈下拜,礼节周全。只是,脸上一闪而逝的别扭,偏偏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罢了,明明是个爽利人,偏偏也学人家这些繁琐的虚礼。
我抱了澈儿靠过